聂羽宁重复呢喃着,静静坐在软榻上,屈膝抱腿,下颌搁在膝盖上,满脸追思的恍惚,整个马车内变得静谧起来。 秦谦和心中暗道:这不是个好话题,不应该好奇问出来! 久久,聂羽宁淡声说道:“德才兼备者为圣人,有德无才者为君子,有才无德者为小人。老师……大约是名门望族中的异类,不在三者之列,有原则却不迂腐,有急智却不佞行。” “我记得,与老师初遇,也是不小心落水。”她说道这里,脸色转变得有些难看。 当年,她才四岁,在家中并不受宠,有些可有可无。 有一次,她跟着母亲林如瑜去文家做客,是文家长房的一位守寡的婶娘照顾她。她年岁小,贪玩又容易犯困,直接睡在那位婶娘的偏房里,却撞破了一些秘密。 聂羽宁说到这里,有些难以启齿:“这位婶娘年少守寡,正是花一般的年岁,犹如芙蓉盛开,引得家中长辈与同辈叔伯觊觎,恰好被我撞到那一幕。” “那些男人慌神了,担心我乱说,不顾婶娘的阻拦,直接将我丢入水中,恰好我呼救的声音引来老师,是他救了我。” 秦谦和想着她小小年纪落水必定受惊吓,心生怜惜,又往聂羽宁那边挪动些。突然马车一个震动,聂羽宁扑到他的怀里,他抱了个满怀,脑子一片空白,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见聂羽宁神色仓惶,他顾不上男女之别,没有将她推开,“你是宁北公府长房嫡女,同为世家之列,他们怎么能够下手?不怕两家结仇吗?” 世家联姻,盘根错节,极少结仇。 聂羽宁嘲讽道:“现在文家当家的就是长房一脉,别看文家家主已是花甲之年,慈祥和蔼,年轻时可是风流人物。他曾经有一位极其爱宠的妾室,正是那位婶娘的婆母。这位爱妾姓周,而我祖母也姓周,你可懂了?” 秦谦和温和的脸色变得严肃,“这是你祖母默许的?” “内宅女子的一生困于四方小院,争斗都是在暗处,可谓杀人不见血。”聂羽宁轻笑出声,目中流露出几分讥讽几分凄凉,她道:“当时,宁北公应该在云州养了几房外室,别说女儿,儿子都有了。他待太夫人十分孝顺,而太夫人又拉扯着娘家亲戚,帮助闺中交好的妹妹除掉不守妇道的儿媳妇,赔上一个便宜孙女不算事。” 见秦谦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她又道:“其中还有些别的原因,我不便说出来。总之,这件事情闹到最后,我落水昏迷数日,那位婶娘东窗事发,也被悄悄处死,对外说不小心落水没了。那些个男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家姐妹没事,就连婶娘族中父兄闹过后,也拿着钱息事宁人。” “然后,我就顿悟了,有些东西掌控在别人手里,不如自己手里实在。父母有,兄弟有,不如我有。” “最后,老师猜出我落水的真相,心有愧疚,我提出拜师,他就答应了。” 说起来,老师的生母也是文家女眷之争的受害者,现任家主夫人年轻时为反击婆母给丈夫塞小妾,直接反手一招美人计,安排漂亮女人勾引公爹,却连累了局外人。 慢慢的,聂羽宁的情绪稳定下来,外间传来车夫的吆喝声,“姑娘,咱们回府了。” 她正准备起身下马车,却被一股力量牵绊住,眼眸横扫过去,秦谦和对上她的眼眸,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飞快松开胳膊。 “刚刚我……” “嗯,我明白,你只是想安慰我,没有别的小心思。”聂羽宁点点头,替秦谦和说完剩下的话。 秦谦和点了点头,后来发现不对劲,怎么反而觉得暧昧了几分? 却不知道,他们一开始的相处,就没有正常的界限。 秦谦和连夜来访,连拜帖都省掉了,周太夫人闻讯,连忙穿戴整齐到会客厅见他,途中暗暗思索发生了什么事。 双方寒暄过后,秦谦和才说起两家婚约解除之事,“是我儿常俊有错在先,陛下亲口答应废除婚约,还望太夫人海涵,愿两家情谊不变。” 周太夫人是经历过风霜的老人,举止优雅从容,但是眼中的不满还是暴露了心绪,嘴上谦逊说道:“秦相客气,也是我们家阿宁没有福气,与令郎无缘。” “三姑娘是有福之人,福运还在后面,太夫人不可妄自菲薄。”秦谦和立刻反驳,在他眼里,聂羽宁什么都好,值得最好的。 岂能是无福之人? 又承诺道:“以后宁北公府有事,您直接遣人去我府上说一声。若是我能够相助,必定玉成。” 周太夫人眼角流露出几分喜意,说话越发客气,她可是听老姐妹说,这位秦相年纪轻轻,软硬不吃,今日许下如此承诺,可见是真心相待,十分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