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万没想到会在医馆门前碰到熟人,这年头贵人不都坐轿子马车不露面吗,走路上怎么还能被随意认出! 这人叫什么?和祝云川关系是亲是疏?面对那张嘴里抛出的一连串问题,应还是不应?应怎么应?不应的话,会不会露馅…… “咳咳……”只能指挥官佯装风寒咳嗽,哑着声音先客套几句。 得益于他这段时间对祝府和祝云川的研究,加上祝家三公子为高人所救,不仅全须全尾回来,并在山中学道的传闻满街巷,只要不是特别出格,倒是能捂着瑕疵细节。果然,这一聊,套出不少东西。 祝云川在外没什么架子,因为养病整日闷在家里,出门通常不喜欢车马,尤其是画友相邀时,惯爱趁精神好去踏青。 眼前这人就是从前踏青采风的搭子。 前阵子那副落日图,在洛阳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白水台一聚因为老大做局,来的人又都是精心挑选后的,这搭子当即便邀请他切磋交流,上家里坐坐。 指挥官可没什么技术心得,赶紧装病,让他把自己送到附近祝家铺子, 等人前脚一走,他后脚便打了个旋溜了出去,又回到医馆的探索之中。 综合得来的信息,如果祝云川经常露脸,祝府又树大招风,他是没办法光明正大去医馆学习,毕竟三少爷痴迷的是画画,不是舞刀弄枪,几十年的爱好,可不是说变就变,但若是一直窝在府中,小白鼠和兔子能管够,但却不是长久之计。 要不然去远一点的地方,城南或是城西,找个偏僻点的里坊。 可那要用什么借口呢…… 他不自觉走到了市亭深处,抬头环顾四周,忽然发现这里是上次替心与送货的地方,心里一阵骚动鼓噪,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不如去织造坊,那里有现成的借口和掩护。 随后,他和银杏演了一出戏,又是装病,又是摔盘子砸碗说家里的下人服侍不贴心,要出去散散心,正好看织造坊附近有一处翠池,清静舒心,便要讨来休养画画,老夫人乍一听,也不是什么大事,当然软了心。 但作坊附近却没有医馆,只是退而求其次,可以光明正大用兔子白鼠做实验,而不用担心暴露,每日开小灶费尽心力把这些肉消灭干净。 不过出府是第一步,来日方长,徐徐图之。 指挥官心情好上了天,终于可以回到以前的二人独处,只是,当他笑吟吟站在织造坊大门口时,心与却脸色铁青。 接下来的一整天,无不心烦意乱。 他怎么来了?他是来找我的?他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来找我?他是看出了什么吗? 神明大人的出现就像藏着的心事被突然剖开,面对芸铃投来的羡慕眼神,面对江小泉的嫉妒,面对二姑的打趣揶揄,甚至连不苟言笑的邱管事也露出笑意,她却满心苦涩,魂不守舍扔下饭碗,一个人冲出雨后的织造坊,独自走在白墙青巷下。 迎面走来一算卦的大爷,挎着个方正的小箱子,手里拿着根竹竿,擦肩而过时忽然停下脚步:“姑娘,可是有烦心事?可要一卦解困厄?” 心与疑惑地转头。 “我没钱……” 她嘟囔着,摆摆手要赶人走,或许是对从前乡里装神弄鬼的神棍神婆深恶痛绝,潜意识里把这类人归于江湖骗子。 但那人并没有动,反而抬起下巴,微笑着凝视着她。那两只眼睛翻白,空洞且无神,竟是个瞎子。 过了半晌,算卦的大爷忽然开口:“不要钱,你我有缘,送你一句话。” 要是放在平时,她早骂骂咧咧跑开,但这个瞎子,无法读唇语,无法观手势的瞎子,居然准确地接上了自己的话,即便神明在侧的她,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什,什么话?” 大爷发现她没有离开,上前一步,一字一句道:“及时行乐。” “哦,哦哦……” 不知何时,幽僻的巷道里只剩下他二人,天色渐晚,心与没来得及细想,点头应下,仓皇逃开,等转过街口看见人,这才回过味来,越想越不对劲。 及时行乐?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犹豫?难道这怪力乱神的事情,又被我给碰上了? ……连老天都觉得我该及时行乐吗? 巷子后的路口,有老夫妻支着面摊,三三两两行客,吃着热乎的阳春面,小孩子在台阶下扔石子,贩子在吆喝,夜市正在开场。 人间的温情让她的心头一暖,她抱着双膝慢慢蹲在地上。 自己本就是活一日赚一日的人,为什么非要求全呢?能在一起一日,便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