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热让怀里的人记忆全然紊乱,思维不自觉又发散到那夜在屋顶,他们看星星的时候,对未来的徜徉之中,随即开始歇斯底里哭泣:“神明大人,你说未来有那么好么?可惜离我太远了,再过十辈子都看不到,对吧!我永远也无法见证那样的辉煌!虽然我讨厌你们那里的制度,讨厌离奇古怪的生活方式,但你说的那种,不愁吃不愁穿,还能在天上飞,在水里住,多么有意思啊!最重要的是,轻轻松松就能完成我几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 ——“三少爷,郎中来了!” ——“快把人扶到床上!” 指挥官替她掖好被角,让出位置给大夫诊脉。那老郎中瞧了又看,最后捻着胡须开方子:“病起得急,她身子又弱,加上方才急火攻心,凶险得很,恐怕……” 指挥官眉头紧蹙,回头瞥了一眼掩在锦被下那张苍白的脸蛋。 老郎中将方子递给银杏,随后抬手,请他借一步说话。 指挥官转身的一瞬,平复下来的心与断断续续恢复了一些意识,尝试着抬手去扶榻边的屏风和雕花架子,想要站起来,但手臂就像灌了石头泥沙,笨重吃力地抬不起来,重重垂落在床榻的硬板上。 就这样,心与心火相煎,全身酸痛地连着躺了三日,最厉害的一日几乎已经丧失意识。 指挥官无时无刻不守在床边,把储物箱翻了又翻,却没能像当初救青苗那样,找到能一针见效的特效药,而这个世界的医生经验比他老道得多,医书上能用的药,全都已经用了。 心与躺在床上,觉得自己漂浮在绵软的云团里,意识回到了最恐惧的那一日,她从乱葬岗里爬起来,梁老爹给了她两棒子,向前跑,何氏拉着她的手,刚要转头对她笑,却忽然狠狠推了一把……她从山上滚了下去。 太久没生病,全靠一口气撑着,结果在今日集中爆发。 “喂,该出发了。” 三少爷站在山谷的阳光下,招呼她,但她实在没有力气,她觉得好累,这一整年都好累,她一直想歇下,但不敢真的歇息。不过……偶尔偷偷打个盹偷个懒,也不是不可以。她真的太累了。 望着三少爷不断前进的背影,她才切身体会,他究竟有多么的厉害,那厉害并不彰显在高超的画技上,而是明明没有多么得意的本事,又拖着一副脆弱易碎的身子骨,却还能坚持初心。 但自己呢? ……她好痛,全身都在痛,仿佛每一根头发丝都在说:别硬撑了!你不适合这里!你根本不喜欢也不适应这里的生活!你想要的是自由!自由! 那就再睡一觉吧! 心与迷迷糊糊地要闭上眼睛,可是,有人实在太吵了,一直在她耳边说话,她想,等她醒过来,一定要给这个人一巴掌,吵得她都不敢好好歇下,只能爬起来继续走。 ——“三少爷!” ——“夫人!夫人的烧热退了!退了!” 指挥官冲进去,一把抱住她,将她按进自己怀里,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醒了,醒了就好……那天你问我的话,我想了很久,你不必羡慕,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困苦和局限,站在当下来看,你所处未必就不是辉煌,你本身就是奇迹,所有的先行者都是最了不起的,是我不该跟你说那么多,惹得你乱想。” 心与脑袋里像灌满了水,晃动时能清晰听见液体的摇晃,顿时一片空白。 ……他,他在说什么? 睡了一觉醒了,下巴都快惊掉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清冷自持的神明大人吗?这个絮絮叨叨的样子是被谁夺舍了吗? 指挥官却并没有察觉她的困惑,而是陷入这几日深深的自我检讨和反省中,在她最煎熬的日子里,也跟着承受那身心之苦。 过去的他看不起这些野蛮原始的古人,打心里觉得他们傻,对心与的先斩后奏也来自于内心根深蒂固的狂妄,但这里的人的行为和思维可能只是受到社会的影响和压迫,真论起智慧,却一点不少,而自己更不能因为优越地藐视,就随意剥夺别人选择的权利。 他将心与的问题和控诉咀嚼了一遍又一遍,将自己的善意完全剖给她,却又像对她说的同时,实际对自己说:“……第一个点燃火种的人,第一个种下种子的人,第一个观测的宇宙的人,站在后来者的角度,好像很容易,我来我也行,只有当时经历的人,才知道这有多难,所以,不用羡慕未来,或者,你想要去未来,我,我……” 那句带她走就挂在喉咙边上,但…… 紧追不舍的夜望号星舰和指挥官012号,不知道是否能成功拦截的“陨落”,稍有不慎就与地球同葬的危机…… 不带她,她在祝家谋得一席之地还能寿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