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从墓地回来又忙了一阵子的徐苏瑜从书房里出来,给自己找了一瓶酒,拎着杯子坐在阳台上,看向已经陷入夜色的一中出神。
今天见沈同宜,徐苏瑜说了很多。
全都是好的方面,比如霍静向警方透露的细节足够让喻卉吃上几年牢饭,比如沈玉山和姜玮现在臭名昭著,再无力要求她做什么,比如她的妹妹已经决定辞职,未来和喜欢的女孩子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而坏的,徐苏瑜只字未提,它们全部积压在她心里,翻腾奔涌,今晚的酒都好像变得异常辛辣。
“咳!咳!咳……”
徐苏瑜弓身撑在膝头剧烈咳嗽,酒和胃里没有消化的食物一同返涌上来,烧得喉管灼烧酸苦。她交错的手腕抵着前额,因为低头,眼泪失去眼眶的约束,一颗接连一颗往下砸,明明是生理性的,坠落过程却好像变成了一根透明的绳,把积压在她心里的感性东西一样样统统牵了出来。
她想不明白,自己当年为什么要出国。
她的父母各有各的理想抱负,忙碌就是他们快乐的本身,他们彼此欣赏,相互竞争,生活已经足够充实,根本不需要她跟过去陪他们什么。
沈同宜不一样,她一走,她除了对妹妹的责任,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还想不明白,学习到底能花多少时间。
不就是想早一点学完回来,好去找她表白吗,用得着把课余时间全花在学习上面?
她家里就有电脑,随时可以上网,她每天只需要花哪怕十分钟的课余时间,稍微多看一眼,就能发现那些触目惊心的图。
她只需要再用心一点点,可能就会发现电话里沈同宜强装出来的冷静。
一个月,30通电话,她只需要发现一次就够了……
徐苏瑜坐起来,看着月下一中的教学楼。
“咳。”
烈酒入喉,徐苏瑜的视线一瞬间变得模糊不堪。
她们读过书的那栋楼已经没有了。
沈同宜再不能坐在向阳的窗边,跟她说:“苏苏,这里好亮啊。”
她后来去的那个地方是不是就像林冬年说的,到处充斥着阴暗和寒冷?她当时都回来了,为什么不过去看一看?
徐苏瑜从不知道那一个月的细节,无法说服自己除了网上图,沈同宜什么都没有再经历。她的理智被酒精和一个接一个“为什么”蚕食着,不受控制地将沈同宜代入了林冬年的话里,一幕幕像幽暗恐怖的无底洞,沈同宜的孤立无助猛然变成一柄有形的剑,狠狠刺入徐苏瑜心口,疼得她浑身发抖,打翻了手里的酒。
跟徐苏瑜回来江坪的齐旸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犹豫着从墙边走出来,拍了拍徐苏瑜低垂的肩膀,偏头趴在她身上。
徐苏瑜怔住,良久,已经沉寂的生理性眼泪变成了真真实实的泪珠,不断在齐旸脖颈里滚落,像一场只淋有心人的倾盆大雨,沈同宜的心脏里也湿淋淋的,潮气弥漫到脑中,沉甸甸
的,她沉睡的思绪变得更加缓慢,能抓住每一个从那里草草经过的细节,仔细盘问。
“为了一个朋友。()”
“?()_[(()”
把沈同宜叫醒的声音猝不及防闯入她梦中。
梦是极度自由的,不止没有一丝一毫现实的束缚与提醒,还会全力维护那些日光下不敢表露的背德心理。
于是惊喜铺天盖地地涌入。
沈同宜纠结压抑的爱意顷刻就顺着心脏里还没有消退的洪潮占据了她的理智,沉睡时柔软的唇也有了所属。
是苏苏的。
她阖着眼,从唇吻入她的口。
舌尖相触的那一秒,林冬年成熟的身体产生了本能的渴望,像火在烧水在淌,对此一无所知,甚至因为曾经的遭遇心生抵触的沈同宜被触不到底的茫然包裹着,慌张无措。
骤然触摸到一团柔软和同时出现的颤栗,以及一道低沉短促的声音,沈同宜惊愕地低头,看向自己微微拢着的手和徐苏瑜克制的表情,眼眶湿红一片:“苏苏,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徐苏瑜的手臂从团团迷雾中伸出来,抱住她的身体,靠在她肩上呼吸了几次,低声说:“不用道歉,就算你是故意的也没事。沈同宜,是你就没事,想做什么继续做。”
沈同宜的眼泪掉下来,手一动也不敢动。太软了。她活着时,最后的记忆只到18岁的某一个夜晚,洗过澡的她站在镜子前,想看一看自己美不美,会不会在未来哪一天让苏苏对她一见倾心;她也羞涩地闭着眼睛,红着脸摸索过自己,想确认自己是不是足够柔软,足够完美,足以达到一个恋爱的成熟阶段。
她那时触摸到的还很含蓄,远没有此时手中的张扬。
她好像到了自己的知识盲区,根本不知道怎么继续,怎么合适地继续,苏苏的唇抿得越来越紧了。
“苏苏……”沈同宜求助地出声。她满是哭腔的声音比最烈的酒还要让人眩晕,徐苏瑜抬手松开自己的衬衣,手顿了顿连带里面的也一同松开,随后在沈同宜愕然之下竭力躲避又克制不住偷偷往过看的生涩视线中躺下来说:“沈同宜,我有一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