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英没发现他神色间的变化, 话刚说完,她的注意力就又被身上疼痛吸引了过去。
那厢裴君慎在短暂的黯然神伤后却不得不听从自家娘子吩咐,薄唇紧绷着转身走到窗边坐塌边上, 弯腰俯身捡起散落在地的三本记事册。
他手上血迹半干, 等崔英缓过神再看向他时便发现记事册上沾了好几个血指印。
“嘶”她倒吸口气,一时竟分不清是被伤口疼的还是被那几个血印渗的。
裴君慎闻声不由加快脚步,急忙返回床头, 他一边生闷气一边别扭俯身, 把记事册放到崔英枕边, 眼眸低垂, 神色落寞“娘子现在若不想看见我,我可以出去。”
崔英听着一怔,旋即却无奈呼气,这厮又在说胡话了。
可她这会儿疼得厉害, 实在没力气说太多话。
“我我没说过这话, 你不要乱想。”
崔英轻喘着气, 断断续续地劝了他一句。
裴君慎薄唇紧绷成线,闻言轻嗯一声, 而后便坐在床边,安静而沉默地继续守着崔英。
内室里的气氛似乎忽然凝滞。
崔英缓了缓气,等终于蓄好力气再想开口时便发现裴君慎长睫轻垂, 视线时不时地就会盯一眼她的记事册, 眸光不太友善, 仿佛刚刚结了仇。
“”她杏眸眨了又眨,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不过就是让他帮她捡本书,怎么就捡出了梁子
“夫君,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记事册”须臾,崔英深吸口气,试探问道。
虽说她先前自己想得挺好,愿意把自己这几年在安平发生过的事告诉裴君慎。
但其实这事儿也要讲个你情我愿,单她愿意没用,还得对方愿意看才行。
裴君慎闻言却又有些憋不住气,声色一冷“不看。”
只是一个司无明都快要把他逼疯了,若是再发现娘子过去曾喜欢过其他男子,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崔英杏眸倏睁。
她就是礼貌性地想了想“你情我愿”这事儿,可没真让这厮这么不给她留情
“呼”沉沉吐出一口气,崔英暗暗咬紧后牙槽“随你,爱看不看,不看你嘶,不看你就帮我烧了。”
这语气,裴君慎一听便知她生气了,眉眼间顿时露出挣扎之色,哄人的话却已经说出口“娘子别动气,我”
说到一半,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家娘子说了什么烧、烧了
娘子是在说气话还是罢了,他管这些做什么,既然娘子都说要烧,他才不会给娘子后悔的机会。
素来公正廉洁、铁面无私的裴大人在此事上却满是私心,当即便拿起三本记事册郑重而坚决地对崔英道“既如此,娘子之命,我莫敢不从。”
话音一落,他便起身走向烛火。
崔英瞳孔一震“”
莫敢不从薛定谔的莫敢不从吗
她方才让他看的时候他怎么不“莫敢不从”
行烧就烧她才不在乎只要他将来不后悔就是
卧房中很快便传出一阵火烟味。
李裕广原本正耐心十足地抱臂等待,闻见这阵烟味却是两眼一瞪,着急冲进房中“大人,你与嫂夫人出了何事”
裴淳紧随其后,先前夫人身边的丫鬟簪秋搬走了最后一盆血水,里面的治疗已经结束,怎会忽然冒出一阵烧东西的烟味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屏风,待看清是裴君慎在内间烧书册,裴淳神色一松,立即抱剑垂首又退了出去。
李裕广这人却有些粗枝大叶,想着既然都已经进来了,不妨就把该办的事办了“大人”
然而他刚起话头,便听见裴君慎声寒色沉地下了逐客令“出去。”
李裕广舌头一打结,立马转了话音道“是,属下告退。”虽不知自己到底是哪儿做得不妥,但多年来“军令如山”的习惯已经深埋心底,他想都没想就退了出去。
直到走出房门,他看见站在院子中央的裴淳才轻嘶一声,跟过去拍了拍裴淳的肩“我瞧着嫂夫人像是已无大碍,大人到底何时才能出来”
裴淳闻言不禁觑他一眼,心下腹诽这么多年了这厮竟还是如此没眼色,真是难得。
不过他没说什么指点的话,只抱剑望向远处道“快了,你再等等。”
只要夫人醒着,就有人能管得住大人。
与此同时,卧房内,崔英眼睁睁看着裴君慎烧完了三本记事册,又见李指挥使还在外头等他,果然将裴君慎赶了出来。
李裕广听见身后传来关门声,再看裴淳的目光不免充满赞赏,暗暗向其竖了竖大拇指,他便飞快转身走回廊下向裴君慎道“大人,那些暗卫口中都藏了毒,我没留住,都死了。”
裴君慎刚刚烧掉了那几本不太顺眼的记事册,心情稍虞,便不再计较李裕广贸然闯入内室的事,闻言只道“无妨,房中有柄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