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黏腻的鲜血顺着指尖蜿蜒,流淌至指缝,又顺着缝隙一路往下。
与原道均的怀疑不同,谢千镜确定,自己是想杀盛凝玉的。
只要杀了她,他的心魔就会彻底消散,解除这最后一道枷锁,他不必再和任何人合作,整个一十四洲的魔物都会向他拜服。
他会成为那个所有人都不敢提及的存在,万物生死,生杀予夺,都会在他一念之间。
只要他杀了她。
自入魔起,他杀过太多的人,早已不将人命放在眼中。
谢千镜看向自己的手。
血迹一路蔓延,只是寻常的血,带着所有血迹都会有的血腥气,可此刻却犹如世上最锋利的剑锋,剖开了他身上每一片被她的血滴落的地方,向更深处流淌。铺天盖地的情绪向他涌来,不再是那能勾成傀儡之障的、几乎人人身上都有的恶,而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情绪。
谢千镜再也控不住手中的傀儡丝。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压抑着、茫然地吐出一句话:"……不是你。"
对上她怔然的目光,谢千镜只看了一眼,就垂下眼帘,哑声地重复道:“灵骨,非你所夺,也不在你身上。”
他不会让她知道。
否则,他和她最后的一丝联系,也会断开。
盛凝玉愣了愣,难道她猜错了?
难道是哪个路过的好心人夺了某个不知名的灵骨,又给她按上了不曾?还有谢千镜身上的……若她没认错,这根本就是魔气吧?!
盛凝玉心头涌出了太多的疑问,但她脑子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方才灵力使用过度,她本就身上带着伤,两相叠加之下,盛凝玉早已力竭。
她跌坐在地上,气若游丝:“让我缓缓。”
谢千镜没有做声。
周身魔气敛去,他似乎又成了先前神佛似的清冷模样。见他似乎不打算动手了,盛凝玉心下松了口气。太好了,他还是如当年那样好哄,只要稍微卖卖惨就——
等等,当年?
盛凝玉将右手手腕在地上磨了磨,刚长好的伤口被粗粝的地面摩擦,细小的石子灰尘嵌入皮肉,极为疼痛。
曾经的盛凝玉最是厌苦怕疼,现在却有些喜欢。
疼痛能让她保持清醒。
见谢千镜似乎还在看她,盛凝玉撩起眼皮,故作虚弱道:“你若不打算杀我,不如去桌上把原不恕留给我的药拿来。”她本想支开他,理清思路,恢复些灵力,谁知这人竟是直接撩开衣袍跪坐在她身后。他轻笑一声,向后望去:“灵药?”
随着他的动作,原本原不恕留在桌上的香囊丹丸木匣发出了极其细小的爆裂声,盛凝玉循声而望,只能看见一阵青烟。骤然间,充沛的灵力逸散在空中,倒也得到了片刻舒缓。
——原不恕的灵药可都是极品灵草制成的!
盛凝玉心在滴血:"……你若还想杀我,不如直接动手。""我不想杀你。”谢千镜道,“只是那些灵药本就没什么用。"靠得近了,他身上的幽香袭来,盛凝玉叹了口气,没了和他计较的心思,无奈道:“那你觉得什么有用?”
盛凝玉:“?”
不等盛凝玉开口,他已撕开了自己的右手手腕,皮肉向外翻涌,鲜血争相向外流淌。
盛凝玉立即向后仰去,试图起身,却被他扶住肩膀,淌着血手腕几乎抵在了她的唇上。"我说过,这天下所有的灵药都比不上我的血肉。"谢千镜看了她一眼,唇角扬起,似乎极为愉悦,笑容勾魂摄魄。"只要你喝了我的血,我就和你说实话。"这和“只要你天天玩闹只顾吃喝就能成为天下第一”有什么区别!
盛凝玉一言难尽的看了眼谢千镜,越发确定了心中猜测。
她有自己的底线,但这种一而再再而三送上门来的好事,她也不会拒绝。
盛凝玉抹了抹嘴,紧紧的盯着着他:“你的灵骨,到底是谁动的手?”
见她只肯浅尝,谢千镜似乎有些遗憾:"不再多喝些么?你现在只是平复了伤势而已。"
盛凝玉不为所动,取出灵药胡乱洒在他的伤口上,道:“回答我的问题。”谢千镜轻轻叹息:"我不记得了。"盛凝玉沉思起来。
心中的猜测愈发沉重膨胀,犹如一块在风中粘合成的巨石,。终于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即将落地。
盛凝玉:“你身上的香,是我曾经送你的,对么?”
谢千镜:“是。”
盛凝玉又问了几个问题,终是确定。
谢干镜也不知她记忆错乱的缘由,因为天机阁那古怪的规矩,曾经的谢干镜犹如被锁在高阁上供奉的神像,为数不多的几次出现在人前,也都遮住了面容。但他们确实见过面,后来因一事起了争执,动了手。
而她的记忆也确实出了错。有人在刻意阻止她记得谢千镜。
盛凝玉眉头紧锁,又问:“你灵骨是什么时候丢的?”谢千镜轻描淡写:“忘了。”盛凝玉:“?”
盛凝玉:“这也能忘?”她怀疑的仰起头,眯着眼问,“你怕是不想说吧?”因姿势的缘故,此刻她几乎是靠在谢千镜怀中。谢千镜垂眸一笑,隔着虚空轻轻拥着她,没有触碰到她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