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间说回来就回来了?我看你最后一封信是从上海发来的?”寿礼问弟弟。
“他们把我开除了。”叔仁苦笑着回答:“我在那边用了别的名字。
哥你能理解,不想连累家人嘛,这种事很多的。但是总有人说我想隐瞒家庭情况,加上三哥的名气……。
红军几次和他对阵没占到便宜,有人就把火气撒到我头上……。
还好上级不糊涂,徐老虎亲自出面保我,最后判决说查无实证,但不能在军队了派我去上海。
可那边也不信任,把我放在日本商社里做职员。再后来因提了些反对意见,认为我右倾,就开除了。”
“唉!”寿礼听着弟弟的陈述深深叹口气:“不信任就算啦,回来咱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还不知道。”叔仁苦笑:“总之又兄长们安排,我听你们的就是。去帮三哥,或者到学校做教员都行呀!”
“先不想这么多,好好休息,多陪陪弟妹。你回来红菱不知该多么高兴!”说完,寿礼喊来纹香,要她送叔仁去见红菱。
五弟到家让寿礼心中踏实许多,不管怎样人是平安无事,至于信任也好职务也罢都是过眼烟云。
再说叔仁中学毕业,又出去闯荡这几年,见过生死的人了,凭这样的眼界和本事还怕没地方安置?
寿礼瞬间就已经想好,老五若是想继续求学,便送他到农学院,若是想做事正好到矿业公司去做,给蔡博士做个搭档。
红菱见到丈夫喜不自胜,特地随纹香到前边来拜谢大哥的照顾。
寿礼将自己的想法和她说了,红菱表示只要叔仁离着自己不远,做什么都是好的,自己定会做好他的贤内助。
这个表态令寿礼非常满意,叫来小泉让他给孙和有(红菱舅舅)家送信,说外甥女婿回来了请他放心,通知唐牛送半片羊、一斤盐和一袋子马铃薯,帮他家高高兴兴过个新年。
这还是三河原头遭过阳历新年,也是第一回马托尼公开搞圣诞节弥撒,有十几个教民参加。
不过弥撒结束后,本地乡绅们捐助的晚餐会倒吸引了上百人。每人一个花卷、一只蒸熟撒盐的土豆、一勺粉条烩菜吸引了那些贫困家庭。
看到教堂的做法,主持有明自不甘居人后,小通寺也行动起来,几天后的新年施粥规模比原定大了一倍,看得寿礼笑呵呵。
回到家,纹香兴冲冲地迎上前告诉他个天大的好消息,玉清生下个漂亮的女儿,母女平安。
这下寿礼可乐坏了,这个新年真是好事连连!他本想过完新年去凤凰坡,但是纹香已经为他收拾好了行李。
“她生产时你不在身边,如今要不赶过去那就太过了!”纹香说着命荷香赶紧通知老孙和小泉,套上车陪老爷出发。
“你好好陪她几日,待过了新年开始议事的时候再回来不迟!”她嘱咐说。
看着寿礼坐上马车朝他挥手作别,纹香微微叹口气。玉清生个女儿让她既松口气,又有些羡慕。
不过虽然新年丈夫不在身边她倒也安然,没什么,农历新年时他在就好。
她已经习惯了以女主人的身份思考,同时也期待着自己能早点有玉清这样的运气。
“荷香,你说啥时候咱这院里也有个哭哭闹闹的小娃,那该多好!”她带着憧憬说。
在回家的船上叔仁就听黄敬介绍了家乡的情形和变化,待到亲眼看见那些校舍、农场、码头和仓库,看到店铺的繁荣和混沌张满足的笑脸,他才知道兄长这几年真是忙出个不小的结果。
但他还是没料到自己回来的第一个新年兄长就不在家,叔仁听说家里添了个小侄女非常高兴,看看红菱期待的眼神,他看懂了许多。
不过毕竟他习惯了做事,不是个“闲看风景岁月,静守香炉紫烟”的性格,虽然这两句被先人很得意地刻在他院内正房的楹联上,叔仁还是很愿意做点什么。
他和家里要了头骡子,骑着在这一带到处走,和马托尼牧师聊上海、南京的生活聊成了朋友。
因为答应牧师陪伴康德生大夫去给几家病重的流民送药,他又骑着骡子出门了。
康德生是医院的主任,以儿科和流行病为专长。他一米八的个头精瘦结实,据说年轻时曾跟着驻欧美军在比利时服役,从随军医生做起,也算上过战场的。
此君看上去总有些郁郁,话不多,但开口就让人知道必须执行。
他的助理医生朱莉是个澳门出生的混血,擅长妇科并且可以做翻译。他们两个坐在带厢棚的马车上,裹在一堆毛皮中间。
“五先生(几个洋人都喜欢这样称呼叔仁),今年冬天雪这样大,明年是不是会有好收成?”朱莉大声问:“你们不是说‘瑞雪兆丰年’吗?”
叔仁抬头看看阴沉的老天,摇摇头说:“那可说不好!”他用手指指农学院方向:
“学校的教授们似乎不看好哩。威廉前天还嘀咕说明年怎么看也是个大旱的年份,为他这句话我大哥已经下令所有冰窖、水池立即存雪,老天现在下得欢,几个月以后的事可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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