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未定之下,徐惜挽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人,又在愣怔中,迟钝的听着李黯的话。
“咳咳。”张口想呼吸,却吸进了冰凉的雨丝,呛得她咳嗽出声。
而那辆马车,此刻轰然翻倒,狂躁的马儿也重重栽倒在地,虚弱的悲鸣。
方才他说她胆小?
徐惜挽抿紧唇角,压下喉间的咳嗽。她是胆小,可马受了惊吓狂奔的时候,她会想办法脱困,胆小,不代表什么都不能做。
而之所以发生这些,难道不是因为他?他不会有半丝歉意,反而可以轻描淡写的笑一声,她却得拼尽全力。
她看着他,撑在草地上的手收紧,那些草叶被挤在指间。
“吓着了?”李黯单腿蹲于草丛间,抬手将沾在徐惜挽头上的草叶拿下。
面对他伸来的手,徐惜挽下意识缩起脖子,是隐藏在心底最深处对他的躲避。
“马车毁了。”她从喉间挤出一声话语,犹染着几分颤意。
心中已然纷乱如雨,就算天黑看不出时辰,可是出来太久,总能明白天随时会亮。而她必须回驿站去,天一亮便什么都遮掩不住了。
她这个先帝的皇后和新帝一夜未归,会轻易被揭露掉那层遮掩,现出底下的不伦之情……
李黯看眼不远处的马车,面上并无情绪:“先起来罢。”
他握上她的手肘,带她从地上站起。
一番惊心动魄之后,徐惜挽双腿发软,不得已只能借着李黯的力道,偎在他的身旁:“陛下,我该回去了。”
这样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离着那燃烧的车架其实只一段距离而已,应是因为在马车上的惊恐,才觉得时间很长,其实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李黯并没有回她,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他有自己的打算,而她只需听话等着就行。
躺在地上的黑衣刺客还没死透,身子痛苦蠕动扭曲,汩汩的血从口中涌出。
这时,有人往这边跑来,在几步外伏地跪拜:“属下失职,陛下受惊了。”
徐惜挽惊讶不已,清楚看着跪下的人同样身着玄色龙袍,身形与李黯极为相似,这是他的替身。
又看去那烧得只剩框架的帝王车架,一个想法在她的心中慢慢呈现出轮廓。
“可有活口?”李黯往前一步,抬脚踩在刺客的背上,那人口里吐出更多的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没有。”
李黯嗯了声,低头看自己脚下的人:“伤了喉咙,这个应该也用不上了。”
他淡淡说着,口气中没有悲悯,更没有遗憾。
下一刻,他握上穿透刺客脖颈的羽箭,嗤的一声给拔了出来,大量的血浆随之喷出,刺客身体抽搐的更加厉害。不带一丝停顿,李黯将那羽箭再次重重插下去,这次直接刺进了刺客的后心窝,一击毙命。
徐惜挽吓住,低下头去闭紧了眼睛。
接着,她的身子被带着往前走,来的突然,她踉跄的脚步跟上。
她喘息着,可是呼吸进来的有烟尘气、血腥气,搅得她胃里好生难受。
“陛下,我不能过去。”她摇头,发现李黯朝前走的地方,好多的侍卫等着。
而她是钦元皇后,不能被人看见……
她往回挣着手,可这点儿力气在李黯的眼里实在微小。
李黯余光看她,纤柔的女子惊慌得很,一边挣着手,一边往他身后藏。当真胆小又柔弱。
“崔震。”他脚步微顿。
“是。”崔震粗犷的嗓音应着,大跨步而来。
见崔震走近过来的时候,李黯手里一松,将徐惜挽推了出去。
这样突然被推出来,徐惜挽本就腿上无力,脚下虚浮着几乎稳不住身形,然后那高大侍卫手掌一抬,托了下她的手肘,才使她稳住。
做完这些,崔震立刻松了手,退开两步,抬头看去李黯的时候,正见着对方眯着眼睛扫了这边一眼。
“娘娘请罢。”崔震手臂一抬,示意着方向,顺势往旁边又站开一些,。
徐惜挽抚上胸口,喉间吞咽两下,没有多问,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回去。她与李黯的关系藏得严实,仅有两个外人知道,崔震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是内侍总管曹福。
这俩是李黯的心腹,死都不可能吐露半分。可是后面呢?纸总有包不住火的时候。
她撑着走出了一段,一辆马车于夜色中而来,竟与先前撞散的那辆完全一样。同样的枣红马,同样的青帷。
徐惜挽上了车,可心仍悬在半空,时间越来越紧迫,必须赶紧回去。
坐下来后,她不禁想起今晚的种种。李黯,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出来走走,他早早就设计好了。
他登基以来,有不少反对的声音。有人认为并没有先帝亲下的遗诏,有些名不正;有人认为他生母卑微,是个有罪宫娥,皇族身份存疑;有人认为他没有受过宫中教导,在蛮荒的西陲里长大……
总之,他突然冒出坐上皇位,让原先有想法的李氏宗族十分意外和恼火。明里倒是安静,暗地里总有想趁他羽翼未丰而除之的。
毕竟成者王侯败者寇,离着至高权利那样近,谁会不生出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