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黑的夜,都有过去的时候。
这是千百年来,人们坚持着活下去的一个很重要的理由。
如果真的万古如长夜,不知道还能有几人得存。
但对于卫远志而言,外面的天亮了,他的暗夜似乎才刚刚开始。
身为德妃麾下的重臣,他自然得到了苏元尚的提醒,但这种话不论是派人传信的苏元尚还是得到消息的他自己也都知道只是图个心安聊胜于无的,苏元尚、公孙敬这些普通人,自然可以找借口遣散家仆,而后溜之大吉,他堂堂一个户部尚书,能怎么跑?
他曾经希望过这只是夏景昀在关心则乱心态下的过度揣测,但当噩耗传来,他才知道,夏景昀是真厉害,他现在的境遇也是真难办。
他慢慢地吃过了早饭,放下筷子,特意将老妻叫了过来,“帮我看看朝服穿正没有。”
家中老妻瘪着嘴,“你穿了大半辈子官服,还用我给你看啊!”
嘴上埋怨着,手上却不停,细致地帮他理着朝服的各处。
卫远志看着她,“听说石头记新到了一种水粉,抹在脸上还能去皱纹,一会儿让丫鬟陪你去看看吧。”
“好你个姓卫的!嫌我老了是吧?”
秦璃轻声道:“我已经让人拿着腰牌装作秦家的下人去打探消息去了,这儿距离京城不远,想必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不过,只要你老实招了,这事儿就办不了,孩儿还会给董公公请示一番,让你好好出宫养老,收几个真正带把的义子,给你传下高家香火,安度晚年。你好好想想,要怎么选啊!”
说着他大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回头望了一眼,摆了摆手,微微一笑。
秦璃摇头道:“但是英国公支持临江郡王,萧凤山支持太子,这两个水火不容,他们还能勾结到一起吗?”
卫远志扭头看了他一眼,平静道:“等我把这碗饭吃完。”
高益沙哑道:“我真的不知道靳忠和娘娘去了哪儿。”
而后马车驶入城中,一行人来到一处客栈中化名安顿下来。
身为执掌天下钱粮赋税的户部尚书,饭桌上竟只摆着简朴的四菜一汤。
一时间,朝中众人都嗅到了朝堂大洗牌的风声。
龙首州州牧萧凤山,升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尚书右仆射兼兵部尚书,一步登天,实权极重。
许是这等淡然的态度震慑住了黑衣人,对方竟也没有阻拦,就这么默默站在门外,看着卫远志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黑冰台的探子们,竟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道路。
稍稍休息片刻,苏炎炎和秦璃走入夏景昀的房中,看着摊开笔墨在纸上胡乱勾画着,眉头紧锁的夏景昀,苏炎炎柔声开口道:“你还是在担心京城?”
他放下碗,朝着老妻和儿子笑了笑,“今日胃口不错,本来想再添一碗饭的,想想还是算了。记住我刚交待你们的话,不要试图救我,没用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若水忽然觉得自己早已打好了腹稿的话,竟有些难以启齿,顿了顿,才道:“陛下说了,你我在任上并无错漏,当初的朝堂风气如此,各为其主,也非我们的过失。只要卫老能告知苏元尚他们去了何处,同时向陛下投效,他便既往不咎,依旧重用我二人。”
茶盏落在地上,摔出清脆的声音,也像是摔碎了王若水感情的枷锁,他当即面露愠怒,“我身为大夏臣子,效忠陛下难道还有错?倒是你,只想着结党营私,连臣子的本分都弄不明白,还在这儿强词夺理!”
秦璃道:“有没有可能,他单纯就是怕你添乱?”
卫远志知道事已至此,他个人的反抗也好,争斗也罢,压根不足以成事,索性便不说话,只站在殿上,默默听着。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我能添什么乱?”
两个男子从船上下来,接着便消失在傍晚的暮色中。
朝中副相万文弼,则如愿升任尚书左仆射,也就是丞相,作为他在昨夜“知情识趣”的嘉奖。
夏景昀看着他们,“英国公带着朝廷三万大军过来,萧凤山能怎么应对?按照我们沿途收到的情报来看,萧凤山被英国公略施小计便给抓了,你觉得这正常吗?这是一个能够让陛下头疼了好几年的人,一个誉满天下的枭雄人物该有的表现吗?”
当太子殿下,哦不,新君的身影从屏风后走出,来到龙椅之前,在中枢重臣们的领导下,众人还是忙不迭地拜了下去。
高益猛地抬起头,眼神之中,有着难以遏制的愤怒,又带着彻骨的悲伤。
宫中的刑狱中,一个年轻太监看着高益,冷冷道。
“甘霖凉!还真他娘的是个硬骨头!”
“众卿平身。”
甚至不少人已经开始四下活络,而其中着眼最多,讨论最多的位置便是礼部和户部的两个尚书之位。
夏景昀嗯了一声,“这几日在船上稍得了些空闲,我将龙首州的情况复盘了一遍,越想越不对劲。萧凤山封锁派兵将我困住,看似名正言顺,同时也有点神来之笔的意思,但却是一手完全多余的招数,他不在龙首州,我也拿他没办法,他只要握住军权,我也始终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