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屈居此地,实在可叹。” 也即是那日他决定了,阁名便叫萦雪。 文甫初入阁时,青龙对他颇有微词,曾进言于念尘,道此人背弃先主,行事阴诡,难保不会背弃他。 可念尘只是笑着摇头道:“他弃我而去,必定是我够不上他心中明主之位,故而是我不配兴心中大业,死不足惜。至于行事阴诡,便是猛药偏方,你我行于莽中,如何能不以此防身?” 日久见人心,文甫熟读兵法,运筹帷幄,数度以奇招致胜,这才叫诸人信服。 念尘甚是欣慰,定阁于京郊时,特地奉他为仲裁,阁中大小事务皆可由他过目定夺。 他只知道,自己决不会再让才士抱憾而终了。 有人在身边坐下,榻上的新棉垫子被压得塌了下去,念尘猛地睁眼,才发现自己已经睡到了掌灯时分,想起胡御医先前说了句“此药安神助眠,殿下莫要贪睡”,觉得很是无奈。药浴早就撤了,头疼也消失无踪,他的一头乌发蜷曲着直垂到地上,已经在炭盆边烘干,带着沉郁的药香,清苦而冽。 念尘久睡恍惚,见来人身量清癯,愣愣地唤了声:“先生。” 来人一愣,轻嗽两声,伸手去把他的头发捞起来,道:“阁主折煞我了。” 念尘坐起身来定睛一看,果然是文甫,见他形容憔悴,不由问道:“斐伭,你为何来了?” 文甫道:“原只是想送信来,然而千言万语实难以信尽述,所以请凤歌的人带我来了。”说着打量了一下殿中四角,笑道,“宫中辉煌,我还是第一次见,终是有些胆怯。” 念尘起身,见面前几案上已摆了青炉烹茶,便信手坐直,道:“何事要你亲自来说?” 文甫给他倒了杯茶,低声道:“凤歌同我说了舒姑娘的事,舒姑娘虽有合作之意,阁主仍旧不能掉以轻心,应当使些手腕牵制她。” “赵息?” 文甫点头:“文侯还是京南赵小侯爷之时,亦是元禧五公子之一,‘六岁黄口,千篇万言,吟诵如流’,曾为今上谋得储君之位建言献策,却终生不仕。” 许是因为梦见昔年旧人,“终生不仕”这四个字如炸雷一般,震得念尘垂眸苦笑,道:“你记得我曾同你说,我早年有一位先生,与你很像?” 文甫摆弄了一下袖子,取下腰间坠着的荷包,打开给他看:“阁主赠香时告诉过我,我便以孟先生为勉,尽心尽力,不敢懈怠。” “斐伭,我于雪夜失去恩师,却于雪夜得了你。”念尘望着那些黄绿的香丸,轻声道,“我知你不愿将昔日之事告知,但我信你,便是因为自己不愿再让任何有志之士冻死于报国无门之雪夜。无论已往之事如何,无论将来之事如何,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信你。” 文甫怔怔地望着他,双唇嗫嚅:“阁主……” “凤歌同我说,你听闻我受伤之事心急呕血,我便知你仍忧心憧憧,想取信于我。”念尘执起他的手,容色诚恳地与他四目相对,“你自入阁以来,从未真正认为我全然信你,故而总夙兴夜寐,殚精竭虑。你担心我不信你,可这又何尝不是你对我的猜忌?” 文甫甚是动容,反握住念尘的手,平时清润温和的声音如风撩静湖,起了涟漪:“我不比青白朱玄,有一身武艺可为阁主拼命,又是半路背主而投,故而总惴惴不安,事事盘算,但求百密无一疏。”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夜宴此事是我过于轻敌,受伤是为施苦肉计,你又何必自责?何况你提早让如卿带人来接应,这才能及时止损。”念尘叹了口气,“这些话我本就想当面对你说,让你少些忧思,好生将养,可这边又有这样多的事要你费心去探查。”他笑起来,拍着文甫的肩道,“简而言之便是三字:你放心。” 文甫想起中秋夜那个梦,泺城郊的半山腰,面前的青年拔剑杀了他,雪满山,血殷热,历历在目。 自己究竟不曾坦诚相对,而他知道,却不在意。 文甫几次开口却欲言又止,最终双目湿润地垂下头去看两人交握的手。 “奇也怪哉,我竟能见斐伭流泪。可惜凤哥儿瞧不着,他老说你是琉璃做的,体弱易碎又剔透淡漠。”念尘玩笑道,“原是我不好,你本来有正事要说,倒让我把话岔远了——你说赵文侯昔年也是才俊,然后如何?” “凤歌总喜欢说些昏话。”文甫笑着叹了口气,眼中泪光消失,又恢复成平时波澜不惊的模样,“文侯郁郁不得志,但与夫人教起独子来倒很是尽心。今日听凤歌说起昨夜之事,我特意去寻了这位丝竹墨客与友人拾掇的文集来看。西泠花诗节名动天下,那边绮丽纷靡的文风在梁京也盛行,我知阁主瞧不上这些舞文弄墨的贵公子,但赵息此人诗赋中自有杜工部之风,高妙豪逸兼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