墀,惊才殊俊,奏事明堂。 昔年踌躇满志的少年郎,马蹄踏花入梁京,回想自己寒窗之苦,为的不正是这样的场景? 孟先生望着盒中青黄润泽的香丸出了神,久之颤着身子低声笑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响,他的头也越仰越高,最后他一个不稳仰面跌倒在地,念尘赶忙扔了香盒要去扶他,才惊觉他泪流满面,已昏死过去。 这盒香,也许来得太迟了。 孟先生疯后,念尘待书堂的各位翰林士人谦和有礼,却再没有正式拜任何一位为师。 第二年他封王开府,也是这一年狄戎南下来犯。 那年冬天朔风凛凛,他总要议事至入夜时分。雪夜难行,马车上要打两盏灯才照得清路。一日他累得在马车里倒头就睡,蒙眬间听得车夫一声惊呼,一个激灵起身掀开车帘,见那灯火明灭照得府门前卧着什么东西,立刻提了灯下车查看。 靠近了看着竟像是个人,身着官服,却被急雪覆盖,辨不出品级。 念尘惊得回身想喊人来把他抬进去,却踢到了同样覆于雪下的一件东西,四四方方的,发出闷响,于是俯身去拂开那些雪,露出一截灯火下泛红的紫檀木,浑然天成的麒麟纹样。 他吓得跪坐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去拨开那些覆在那人脸上的雪,果然看见一张清隽儒雅的脸,眉目安详,唇角含笑,似刚刚入睡而得了好梦。 早已僵硬的手里紧紧握着一卷文扎,和那檀木香盒一起被紧紧抱在怀里,甚至还温着。 车夫是第一次见到念尘嚎啕大哭。 若说先生还疯着呢,这么个疯了快一年的人,收拾齐整来见他,手里握着这么一卷呕心沥血而作的伐敌平乱之策,只为答他赠香之意。 可若说他神智清明呢,分明已经到了他府门前,却不叩门通传,就这么揣着怀中物如珍似宝,痴痴坐在雪里等到死。 那时念尘与献帝仍旧亲近,失了先生郁郁难平,在御书房议事时没忍住,又哭了出来。 献帝也怅然喟叹:“孟郎有八斗之才、心志清远,只是过刚易折,他不适宜在这样乌烟瘴气的朝廷里为官。可我又实在爱惜他的才华,不愿见他明珠暗投,故而让他来教你——他是我独为你选的。” “可他心中期待的赠香之人,是父皇,不是儿臣。” 献帝便拿袖子掩了面,良久拿下来,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点头笑道:“我知道,可世事总与愿相违,于他如此,于我亦如此。” 孟先生不喜欢辛稼轩,却常常念他的词。 有一年重阳,念尘带了几束茱萸去看他,发现他在门口侍弄那些病柳,笑道:“宫中花匠精于此道,必有些种树妙方,回头我向他们讨教一二,再来告诉先生。” 孟先生也笑:“也好,待我去书架上取两本兵书,劳殿下替我送去以表谢意。” ——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做东家种树书。 孟先生写得一手好字,颜筋柳骨,韧如其人,念尘得他真传。 而他这绝笔的平戎策末尾,许是因为心神激愤,笔划龙飞凤舞,横似剑舞,捺如金钩,给了念尘最后的告诫。 “臣少年入仕,自诩书读万卷而未践一策,每嗟怀才不遇、生不逢时,然臣愚而不知变通、痴且刚愎固执,枉活数十度春秋,临终方悟自己生平所学乃治盛世之策,而今内有虫蠹,外有狼虎,是何盛世哉?当下时局,常中尸位素餐,腐贪难净,又权臣当道,欲使天下改姓;莽中群雄并起,善恶难分,不拘律法,不从圣命;而狄戎蓄兵多年,锐不可当,朝师蠹腐之梁,必失城大败。常为头疾,莽为骨疽,又兼狄戎金创,天下倒悬如垂暮老叟,沉苛尪羸。金创难避,然止血即愈;头疾难痊、骨疽将溃,宜两处同治,不可偏重。君主谋臣使何名策,不过药膳糜粥之养,假以时日,许得调和安治;然今老叟时日无多,行将就木,自当施猛药厚味,险中求生,若不成则天命使然,又奚惧哉? “猛药偏方之效,不在君臣清正,而在佐使偏门,故治乱世亦当如是。臣迂腐之儒生,自命清高端方,以此旧道授于殿下,误人子弟,罪无可恕。臣此生无为而终,然殿下来日方长,愿听采此言。” 念尘听了,采了,发觉从前学的治世本领只能用在常中,于是琴絮被遣嫁后,他正好弃了一切,入莽中闯荡。 他在泺城山间遇见文甫的时候,恍然以为看见了孟先生。 同样丰神俊逸,谦谦公子,怀才如瑾瑜,踏雪来寻他。 “在下岳阳刘文甫,草芥微命、无用书生,但甘为殿下驱驰,以兴大业。” 念尘热泪盈眶,一席话也不知是对他说的,还是对着那白雪茫茫中不甘的一缕清魂:“先生何必自谦?怀此良才如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