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若夜宴前便知她是念尘的人,舀了一勺羹汤,迟疑了一会儿才问:“你家殿下可好些了?” 蔷儿的眼睛亮了一瞬,但很快低下头去道:“劳公主挂念,殿下虽脱险,却还未醒转。” 霖若想起昨夜的事,生出了几分疑思。前几日生着气,不曾过问他究竟伤势如何,因而此刻便问:“殿下果真伤得很重么?” 蔷儿点头:“殿下背上有几处刀伤,腹部中了支淬毒的弩箭。” “你说淬毒的弩箭?”霖若一愣,惊得差点拿不住瓷碗。 她陡然想明白为何觉得那夜的环眼大汉声音熟悉,是天宝寺遇到的人! 先前在天宝寺他说射弩箭只为给念尘警醒,在偏殿时又说自己不是坏人,而且两次都提到了他们少主,似乎他不但认识念尘,还认识霖若,究竟…… 霖若想得头疼,迎着蔷儿探寻的目光道:“你们殿下若还没醒,你可能见到他亲信之人?我想起些同夜宴相关的事,若可以的话,你可愿递信?” 没想到蔷儿吓得一哆嗦,忙摇着头道:“回公主,婢子虽能出入宫室,却不太方便带信了……” 霖若以为门外会盘查搜身,也理解她的窘状,便道:“既如此,殿下亲信来院中见我亦可。” 蔷儿咬着唇往门外看了一眼,小声道:“不若公主告诉婢子,婢子将话传出去罢。” 霖若思考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是我不信你,只是此事复杂,并非一两句便能交代清楚的……” “蔷儿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公主有什么不舒服?” 颜夕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霖若看到蔷儿的身子剧烈地抖了一下,忙把手里的银耳羹咕嘟嘟一饮而尽,探出身来朝门口看去,果然见颜夕轻移莲步,已经伸手撩开了珠帘,便笑道:“劳夫人挂心,我方才磨磨蹭蹭地不愿意起来,让蔷儿多等了我一会儿。” “既如此……”颜夕有意无意地扫了蔷儿一眼,松了口气道,“我们正想着还有什么绢花样式能扎出来,公主若身上松快些了,可要出来一起试试?” 霖若应了一声,颜夕便唤了眉心进来替她更衣。 颜夕带进宫的侍女叫松月,是在鸿烟楼时便跟着她的姑娘,不苟言笑,但手很巧,也喜欢煎茶弄香,所以和眉心倒能处到一块儿去。几面见下来,霖若见她和颜夕一样步伐轻盈稳健,估计她也自幼善舞,便连带着也心疼起她来。 四个人一起做了不少花样,有木槿、山茶、玫瑰、团菊,都是些戴了不会僭越的花,且原生就有白色的,故而拿白绢做出来也栩栩如生。颜夕还做了几朵石榴花,惹得霖若好奇:“我长这么大只见过红榴花,暮春开得一片一片,像树上燃着火似的。夫人拿白绢做出来没那么热烈,倒是冷清得很。” 颜夕笑:“我有一位朋友家中便栽了白石榴,有年暮春给我寄了一枝来,可惜路途遥远,寄到的时候已经枯黄了。”她说着含笑望向窗外,“她便在秋日给我寄了张画,既有白榴花,亦有白石榴,当真如白玉裹水晶一般玲珑剔透。” 霖若憧憬道:“可是西泠那位苏姑娘?若有缘拜访,我也想亲眼见一见白石榴。” 颜夕笑道:“这有何难?我写封信告知她便是。冷烟苑不留宿男子,但她喜欢和姑娘家交际,公主若去了,她一定欢欢喜喜地留你常住。”想了想又道,“公主此番入主维心阁,确实四处走动走动为好,这样日后游医也方便些。” 霖若深以为然。 说着话蔷儿有些为难地探进半个身子,小声道:“二位姐姐可否帮我一起拿下食盒?膳房的姐姐们帮我拿到了门口,但守卫的大哥不放行,我一个人又拿不下。” 眉心和松月自然应允,放下手中的活计便起身跟她走了。 “上次膳房送这样多的晚膳还是夜宴前。”颜夕几不可闻地嗤笑了一声,“看来那位七皇子醒了。” 霖若一愣,却不敢看她,只轻笑道:“姐姐怎么知道?” 颜夕杏眼含笑地睇了她一眼,没有解释,只是起身把桌上的东西收到筐里,道:“若儿,今夜风凉,晚上可不要开着门睡觉了。” 霖若手里的绢花差点掉下去,再看她却觉不出有什么奇怪的神色,想着许是自己多心了,便把绢花轻轻放进筐里,笑着应了一声:“哎。” 夜幕再临,霖若又是早早地上了床,抱着汤婆子缩在被窝里闭目装睡,听眉心熄灯关了门,确实走远了,这才悄悄坐起身来。 晚上给蔷儿打了好几个眼神,可她就是看不见,甚至目光躲闪像是故意避开了。这让霖若很是郁闷,这会儿赌气地踢开被子,披上衣服走下床。 他的亲信不乐意来,她还不乐意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