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烦,她便推门踱至廊下,院中草木被风吹得飒飒响,倒真和颜夕说的一样是个凉夜。罗袜轻薄,踩在地板上又硬又冷,霖若转过身去看回室内,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穿了鞋再出来,还是再走两步直接回去睡觉。 身后有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霖若心中一动,没等回头便身子悬空被人打横抱起来,二话不说往房内走。 今日除了甘松还有龙脑零陵香,冷冷的不像衣服熏上的味道,像是佩的香。听得霖若鼻翼微微翕动,来人便笑着拿下巴在她头顶轻轻蹭了蹭,道:“我如今可成了个药罐子,身上总有药气。本来以为新制的香饵能盖住呢,出门前特意捡了一把佩上,可惜你鼻子灵。” 这动作亲昵的很,引出许多梦里梦外的画面,霖若脸上慢慢烧了起来,只一言不发地蜷在他臂弯里。 念尘把她抱到床前,轻轻放下,俯下身要去解她的袜带。霖若猛地把脚一缩:“做什么?” 念尘无奈道:“地上这么凉,你倒乐得去踩,罗袜踩脏了,摘了进被子里捂着罢。” “那也不该由你摘,登徒子。”霖若鼓起脸说着,把披着的衣服解下来盖着脚,再弯腰自己除了袜带,冷冰冰的脚丫一伸到被窝里暖烘烘的汤婆子边,舒服得让她一个激灵。 念尘以为她冷,便在她身边坐下,解下自己的披风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霖若由着他摆弄,伸出一只手来,见念尘不解地看着她,移开目光道:“医者仁心。” 念尘笑起来,翻起袖口把手腕露给她:“你可不恼我了?” 霖若不理他,指尖冰凉,触到他皮肤滚烫,脉弱而躁乱,吓了一跳,忙借着夜灯昏黄去看他,见他面上虽笑意盎然,却是遮不住的神色倦怠:“殿下还病着,为何还出门?” “你说要见我的人,一则我亲信之中就只有玄舞是女子,让她来一趟有些麻烦;二则……”念尘目光炯炯,从她的眼睛移到了她不点而红的唇上,见她忙捂上嘴,凤眼弯起来,“我本就想见你。” 梦中乱七八糟的画面一幕幕犹在眼前,霖若实在没办法直视他,只把手缩回披风,道:“我原是有正事要同殿下说,但殿下这样无礼,不说也罢。” “无妨,你不说,我可以说。”听她又防备地唤他殿下,念尘便有心耍起无赖。 霖若便瞪他,弩箭终非微末小事,她再如何不分轻重,也不该知情不报,于是开口道:“不知殿下可还记得天宝寺之事?” 念尘点头:“自然,我对你说了些重话,你恼我便是自那日起。” 霖若郁闷地叹了口气:“不是那样的小事……” “于我而言便是大事。”念尘打断她,“同你有关的都是大事。” 霖若耳根通红,故意忽视掉这句,索性闭了眼不去看他,自顾自道:“我听闻殿下为弩箭所伤而毒发,中元夜天宝寺也有人使了淬毒的弩箭,但他们说不是为加害殿下,是为提醒?” 念尘唇角略有讥讽地扬了一下:“不错。” 霖若又道:“中秋夜宴,我在偏殿等殿下时见到一伙人,为首之人声音与中元夜那人很像。” 念尘想着那日她拿珠钗抵着喉咙的样子心中一颤,忙道:“他们可曾为难你?” 霖若睁开眼,被他殷切的眼神一烫,忙看向一旁,摇头道:“为首之人两次都提到少主,许是莽中之人。他似乎知道我是谁,还同我说他们不是坏人——我看那些人笨手笨脚,确实不像心狠手辣的死士。我想或许他们中元夜当真是为提醒殿下刺杀之事,可又百思不得其解:若弩箭是他们的,为何要事先告知殿下防备?若不是他们的,夜宴刺杀之时他们又确实出现在延庆殿,实在可疑。且殿下与我……”她的话戛然而止,红着脸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才又继续道,“那时候殿下虽有伤,却并未中箭,而我明确看到那伙人在殿下回来之前落荒而逃了,难道是后来去而复返?” 她说完这一长串,真的深思起来,抬眼想和念尘确认他究竟何时中的弩箭,却发现他一直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全然不似中箭毒发的当事人。于是又羞又恼地把身上的披风解开,团成一团扔到他怀里,自己一骨碌缩进被窝里,把被子直拉到头顶,闷声道:“殿下既觉臣女短视胡言,倒也不用这样讥笑,请便罢。” “可别闷着了。”念尘笑着把被子揭开,弯起指节来在她气得又红又烫的脸颊上轻轻一刮,“我认真听着,只是见你担心我,心中高兴,故而发笑。” 见她冷哼着卷起被子翻过身去,便敛笑解释道:“我虽尚不知他们究竟是谁,夜宴上为何出现在宫中,但刺杀之事目前看来与他们并无关系,且他们中元夜确是要提醒我这弩箭中的关窍。也亏得那支弩箭,萦雪阁能在变故前稍作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