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接公子出城。” 慕容翎轻笑一声:“原来姑娘早已为在下安排妥当,感激不尽。这些时日蒙苑中上下关照,此等恩情,来日定当报答。”像是知道影怜会开口回绝,他特地又补了一句,“尤其张姥姥看顾之恩。” 他要报旁人的恩,她自然拦不住。 影怜便轻声道:“愿公子此生平安顺遂。” 慕容翎没来由地觉得这句祝愿好笑,垂着头低声笑了一会儿才又施礼离开。 影怜终于卸了力,双手抱膝坐在那里望着他的背影。一瞬间她有伸手唤他的冲动,甚至连手都探出去了,可下一瞬便被另一只手死死捏回来,紧紧摁在胸前。 也不知这样坐了多久,影怜的手腕被自己捏得紫涨,还是匆匆赶来的张姥姥给她披上薄衣才将她唤回。 “我方才见慕容公子神色哀戚,便问了一句,他只对我说他不日便要走了。”张姥姥捧着她那泪水涟涟的双颊,愁道,“囡囡你为何不出言挽留他?” 影怜垂眼笑了一下:“姥姥,我又崴到脚了,好疼啊。” “我这几日冷眼瞧着他分明是对你有了情谊,怎的又……” 影怜这次望着她笑道:“姥姥,我疼。” 张姥姥给她揉了揉脚踝,心疼道:“从前医鬼给的药油还在,我去寻了给你擦一擦罢。” 言罢起身要走,影怜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可怜兮兮地哭起来:“姥姥,我真的好疼啊。” 张姥姥仿佛看到花离病逝那日跪在她床前涕泣不已的影怜,那时她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也是“姥姥,我疼”,心中更觉不忍,抱着她安慰道:“好囡囡,没事,姥姥去给你拿药油,擦了药油就不疼了。这慕容公子若真是心冷如铁也无妨,囡囡这样的好样貌,不必单单记挂他。” 影怜在她怀里蜷着又哭又笑,嘴里的话支离破碎:“我夜夜去看他,他能感觉到……他记起我来了,向我坦明心意,他竟说他对我有情……他说要三书六礼来娶我——他说……三书六礼——他不曾因为我身在烟花之地而有何……他不觉得我卑鄙轻浮……他……” 张姥姥听得云里雾里,松开手见她神色怔忪迷乱,便在她人中掐了掐,待她双目又现清明才问道:“既如此,为何你二人都这般失魂落魄的?” 影怜的神志清醒了,笑着又流下泪来:“我回绝了他。我让他信我对他无情无心,我让他信我嫌弃他如今境遇,我让他五日之后便走。” 张姥姥惊得说不出话来。 影怜扶着墙趔趔趄趄地站起来,逼自己用扭伤的脚撑着地走了两步,疼得她泪流不止却又觉得莫名快慰。她伸手碰了碰廊下悬着的空鸟笼,笼门大开:“他并非凡鸟,有朝一日定能振翅而至火燎九州,不是我这金纸糊的笼子能囚得住的。” 张姥姥恍然大悟,忽地又惊又怒,几步上前质问道:“你何时联系了锦庄?” “前日挪了玉茗,晚上便有人飞鸟传了个地址,昨日递花笺时我便让张妈妈递了去。”影怜笑道,“姥姥你说好笑不好笑,那人带回来的信竟能用我的雕版解出来,锦庄一直知道冷烟苑做消息情报生意的事。” 上一刻还在她怀里哭疼的姑娘此刻却如此陌生,张姥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花娘子与张瞬有来往,锦庄自然知道冷烟苑的暗线,可花娘子传递消息是为在乱世自保,传与你时也是望你能织网以保冷烟苑,可如今你却用这些消息……拨弄风云?”她越说越觉得痛心疾首,道,“我起先还以为你是因对那小公子有心才甘冒风险藏匿他于此,原来你一直在排兵布局?昔日慕容公与花娘子有恩,如今小公子走投无路,本可在这苑中避世,你却要将他推至那风口浪尖去送死!” “避世?如今天下乱局,人人都深陷局中,四海之内哪有桃花源可供人避世?”影怜笑着问道,“何况我夜夜去探看他,总见他睡不安稳,梦中又哭又喊,每一句都是对他父亲族人的愧悔、每一句都是对他自己苟活于世的厌恶!姥姥你自己也见到过,提及慕容公、提及慕容氏的每时每刻,他那双眼睛里含霜带雪的光,和猎杀时的鸱鸢有何不同?锦庄得他、金陵得他,一切都将与如今情势截然不同。我救他是为昔年之恩,是因数年之情,是为助他洗冤雪耻,更是为信天下大义!” 她说着又撑着伤脚走到张姥姥面前,伸手拉住她,眼泪因痛越涌越多,眼中却益发雪亮:“姥姥以为自花娘子走后,我苦心经营冷烟苑是为了什么?花娘子养我、育我,程先生救我、护我,而我在消息往来中得知,有这么一个人把她们都害了,你猜我会想做什么?我应当做什么?更毋论他对其他望族名士如慕容公所做之事。倘若这人对故人的利用戕害当真换得他曾允诺的天下太平,说成是小恶不掩大善亦可将就揭过——可他上位后世道如何,姥姥是过来人,难道不清楚?如此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