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有意,姑娘自可以说我是见色起意。但我心中坦荡,并无邪念,有朝一日身负冤屈得平反昭雪,自当以清白之名,携三书六礼求娶姑娘。” 多年前惊鸿一瞥的少年郎,站在廊下窗前对她诉衷肠,她如何能不心旌摇曳? 可她…… 影怜看着他握着自己手的指节修长有型,虎口处有持剑多年的薄茧,深深吸了一口气强令自己平静下来。待她再开口,又是一副淡漠的模样,语气也轻飘飘地似浮云流风:“一人冤屈平反昭雪并非难事,可杀父之仇、灭族之恨,公子难道要将其沉于温柔乡中,再不提及?” 这一问如晴天霹雳当头袭来,慕容翎被问得心中一颤,日日夜夜折磨他的悲愤痛楚又一次由心头刺向四肢百骸,激得他苍白着脸弓起背来。 连一曲琵琶便能将他安抚的人都要问他这样的问题,这世上终究再无可容他逃避藏匿之地了。 影怜见他蜷缩着颤栗不断亦是心痛,情急之下踩着小案想坐在窗棱上给他顺气,却因为手仍被捏在他掌中撑不住自己,一个趔趄摔了下去,崴到了脚。 “当心!” 慕容翎眼疾手快去扶她,可她无力起身,面色青白,冷汗如雨,叹了口气苦笑道:“人皆道西泠乐姬清雅出尘,却不想连着在公子面前出丑两次,实在荒唐。” 慕容翎知道伤筋动骨应接骨为要,便道了一声“得罪”,弯下身去轻轻将她裙裾掀起三指高,忽地觉得眼下这场景实在熟悉,怔愣半晌才抬头问影怜:“姑娘可曾去过峨眉?” 影怜心中一动,紧紧捏着衣角才将面上欣喜之色按下去,淡然一笑道:“公子既然记起来了,眼下这情形可是更明了了?公子救过我一回,如今我也救了公子一回,你我恩义两清,公子并无以身相许的必要。” 慕容翎急急辩道:“可我方才说了,我对姑娘的心意,并非为那一句以身相许。” 影怜的背倚在墙上,秋夜的凉意透过轻衣薄袖渗进来,凉得她声音也颤抖了:“乱花迷眼,我在这欢场之中熏染久了,已经习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公子如今落难,又要如何娶我?” 慕容翎闻言立刻伸出三指道:“我敢立誓,终有一日……” “公子切莫为我立誓。”影怜笑着摇头打断他,“红颜弹指老,我并不愿意守着公子这一句誓言,将自己青丝熬白发。” “姑娘这样说,是不信我?” “我一句玩笑话便引得公子立誓赌咒,公子情意我自然相信。”影怜轻声叹了一句,歪着头望到他眼中闪烁的亮芒,像被晃了眼,只移开目光去看那些倾吐芬芳的茉莉,“可公子又会相信我这样落花逐水之人的情意吗?” 慕容翎觉得不解,摇着头轻轻皱了眉问:“我从头至尾都未曾生出任何鄙薄之意,姑娘又为何一定要这般妄自菲薄?姑娘便认定了我是个极度在意身份高低贵贱之人?” “你我出生不同,境遇不同,自然并非同路人。何况即便公子不在意,可我却实实在在是个嫌贫爱富之人。乐姬么,自然得结交些金贵之人。” 那双桃花眼中的光芒应言消弭,影怜知道自己这话终究达成了目的,可心中如锥刺针扎,又酸又痛。 慕容翎扯了扯嘴角,像是笑了一下:“这便是说,若眼下求娶姑娘的是昔年慕容独子,姑娘便不会这样百般推诿?” “……是。”影怜说着闭上眼,又像是为证明自己所言由心,睁开那双清亮的杏眼,里面月影灯影皆揉碎成两池潋滟,虽笑着,却又似蒙着泪,“若还是峨眉初遇那年,便是为公子执笤洒扫,我亦乐在其中。” 慕容翎笑着问道:“传闻中冷情孤高的苏姑娘,当真会是这样的人?” 影怜也笑着看他:“传闻何足信?公子说知根知底方可结为夫妻而不疑,我便把真相告知公子:西泠乐姬苏影怜,便是这样一个拜高踩低的俗人。” 慕容翎看着她,许久被自己溢出眼眶的一滴泪惊得飞快低下头去,双手轻轻托起影怜那只说话间已经肿起来的脚,又轻轻揉了一下,轻声道:“那年姑娘伤的也是这只脚。” 影怜笑叹:“果然了,崴了一只脚,往后便总要崴在这只脚上。” 慕容翎没有说话,探到错位处,飞快地用巧劲将筋骨掰回。 影怜吃痛,那些蓄在眼里多时的光影终于趁势化成泪珠簌簌落下。 隔着轻薄罗袜的体温远去了,慕容翎起身,拱手向她行了个礼,道:“如姑娘所见,在下箭伤好转,已能起身行走,明日便可动身离开。” 影怜知道他没在看自己,也就不去管那些横七竖八淌了满脸的泪,道:“公子不必急于一时,五日后西湖赏荷,城中人的眼睛都放在我那条画舫上,会有人趁机来冷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