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地滚动着向眼前铺来。偶尔刮来的一阵大风把衣袍绶带撩向空中,算是在这闷厚潮湿的混沌中划了一个干净清爽的口子。 念尘走在路上自顾自地想着事情,没注意道旁的婢子小厮乃至臣子给他行礼问安,更不曾像平常一样和他们问好。不过大家也都理解,七皇子纯孝,芸妃病了这样紧张也属正常,于是遭了冷遇后两两对视一眼,点头叹道:“虽非生母却这样孝顺,实在难得。” 念尘握紧了左手,心中狐疑不定。 分明昨日来问安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何突然就——何况五毒当年交代的时候就把分量斟酌得很清楚,怎么算都至少要到一两年后…… 眼前的景致渐渐变得熟悉,他缓过神来,定睛一看,在绛云苑的大门前并没有见到任何等候御医的小厮。 使者分明是带着圣意来告知他一声说芸妃病危,可既已命悬一线,此刻为什么没有御医——哪怕医女——守在榻前,好时刻准备报丧? 念尘恍惚地踏进苑门,天虽闷热,他望着四下凋敝萧条的样子却觉得心寒无比。 那人真是薄情寡义啊。 薄情寡义……可不是么。 他从来只对一个女子未曾薄情,甚至因为那个女子堕落成庸君。 程湍洛啊…… 他的生母清妃,因为诋毁程湍洛被禁足,在那如同冷宫的地方诞下琴絮而逝。 念尘总是忘不了那晚他伏在清妃身边,周围的空气里满满的都是浓厚的血腥味,清妃声音嘶哑地冲念尘笑道:“吾儿,都是因为那个祸水,母妃才会落到如此境地!吾儿,你一定要为母妃报仇——为天下除去那个祸水!” 那晚清妃的手又冷又僵,小小的念尘握着那双手,十一月的寒冷,冷不过那双手,冷不过那颗心。 “殿下?” 思绪蓦地被唤回,念尘看向面前一脸胆怯的小婢,开口问道:“母妃如何了?御医何在?” “回殿下的话,娘娘比先前是好些了,只是懒懒的没力气。”小婢皱着眉回道,“哪里有御医来看?都是些拜高踩低的东西。” 念尘叹了口气:“你叫什么?” “奴婢换做蔷儿,蔷薇的蔷。” “其他的人都去哪了?连个洒扫的人都没了吗?” “这个……奴婢不好说。” “怎的不好说?” “……自从娘娘犯病不受宠了,底下的人都懈怠得很,殿下来探望的日子总有些人想在殿下面前出出风头,所以会露个面。这几周殿下不常来了,这些人更是无法无天,有时候娘娘想喝口水都没人应……” 话未说完,两人已步入大殿,殿中无人。 “那你为什么不走呢?” “奴婢原来是尚衣局的人,小时候不懂事犯了错要被杖刑,还是九殿下拦了下来奴婢才能活,如今九殿下不知何处,芸妃娘娘又这样可怜,奴婢要报恩怎么能离开?” 听到“九殿下”这三个字的时候念尘的眉心微微动了一下,声音也温和了起来:“如此苦了你了。倒是你这样知恩图报的人,我却不认得你。” “其实奴婢是这几日才求管事的姑姑放了来这里帮忙的。”蔷儿耳根微微地红了起来,行礼道,“殿下与娘娘一定有话要说,奴婢便退下了。” 念尘抿了抿唇算是笑了,向寝殿走去。 又是隔了珠帘纱幔,榻上的女子又是行将离去。 而且……都是他做的。 太子妃和芸妃。 芸妃似是觉察到有人进来,忙挣扎着欲起身道:“皇上?” 念尘一阵心酸,轻声回道:“母妃,是我。” “伦儿?”芸妃闻言忙问,一支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抬起,伸出来。 念尘忙握住芸妃的手,似曾相识的又冷又僵的触感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是尘儿啊。”芸妃弱弱的声音如同蚊蚋在轻叫,“装了这些年,临了了还竟真的糊涂起来了……” 眸子中闪过一丝惊惧,念尘克制了一会儿,恍然道:“母妃一直都是清醒的吧。” 芸妃吃力地坐起来,隔着帘子望着他笑:“若不如此,我如何能多享几年天伦之乐?即便尘儿你不是真心的。” 念尘只盯着自己的脚尖,手心不住地冒汗,之后抬眼道:“母妃一早便知道?” “不,伦儿失踪我自然焦心,也确成了个心恙之人,但不出三月便神志清醒了。”芸妃又笑:“我好后亦从未怀疑过你,毕竟你是我一手养大,又是那人的……我先前一直被慈母之心蒙住了,自然不会怀了阴暗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