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颈。怀中人轻如秋叶,她甚至没有费什么力气便抱了起来。 “抱歉,我如今没有什么力气了。”芸妃道。 “无妨。”湍洛抬手调整了一下她的胳膊,却在触到她的腕时愣了一下,细细打量着她的面色,叹了口气,“络汀,你已自苦到如此境地,他竟还要给你下缓毒吗?” 芸妃闻言先是怔愣片刻,反应过来后恍然一笑,伸手抚平了她紧锁的眉头,柔声道:“不是他,不过我心中有数,亦心甘情愿,无妨。” “此毒经年累月早已损你腑脏肌理,现下便是我有心要救你也回天乏术。”湍洛拿下她的手,声音依旧淡然,眼角却隐隐泛着水光,“你既心无怨怼,我自不必多言。稍后我留些丸药,你想走的时候便服下,去得也从容些。” 芸妃盯着她的侧脸,笑得灿烂:“死前得见山鬼哭一回,幸甚至哉。” 湍洛带着她在窗台轻轻一踮,越上夜华水凉的晚空。新月早已沉下去,星子繁多而璀璨,那一条银河横亘穹顶,穿过一团团棉絮一样灰白的云彩。芸妃少女一般拍着手,笑声银铃似地清脆动听,如同昔年夜游金陵之时。 “困于笼中看不出来,飞出来一看,果真用黄金打出来的鸟笼就是好看些。”她开怀大笑,“湍洛,你看这琼楼玉宇富丽堂皇,可与金陵那一条嘈杂的夜市街一比?” “死物与活物如何能同年而语。”湍洛的嘴角也扬了起来,“正如冷朝芸妃与沈家络汀不可相提并论。” “我们飞得这样高,竟真像是要飞出宫墙去了。”芸妃喃喃道,“可惜,我一早便没了那个心气。” 湍洛不语,抱着她的手紧了三分。两人落在花园北角竹溪馆的阁楼尖尖,湍洛坐下,仍旧紧紧地抱着她。 “这么小心做什么?你如今力气大了,而我又清减了这许多,哪就能轻易摔了我?”芸妃又笑起来,把头往后仰到她臂弯里,闭上眼。 “闭了眼,要如何看夜景?” 芸妃便睁开眼来,望着她道:“那孩子如何?” “他……”湍洛蹙眉,看着她灰白的面容终究没有说出来,只笑道,“我进京前去探望过,你放心便是。” 芸妃便笑:“你先前已说了伦儿有故人照拂,我自不必多问——我问的是金陵那孩子,他如何?” 湍洛明了,抬头望着星空道:“形容清朗,很有他父亲当年风貌。” “也是,当年赐婚时我便听闻他母亲是青州有名的美人。”芸妃喃喃着把头靠在她颈弯,“可惜红颜薄命……” 湍洛叹了口气。 “昔年我见伦儿渐渐长成,偶而会生出些妄想:若我年少心事得偿所愿,那孩子会像我多一些,还是像他多一些?会不会比现在好看些?又会有几个兄弟姐妹?”芸妃说着嘲弄地笑起来,“我倒忘了,那人不许他多子。” 湍洛看着她半晌,忽地开口:“他那年本来病得不重,但他一心求死,并不寻医问药,才拖得病入膏肓。病愈后他告诉我,他不愿受制于祖上之诺,更不愿你无辜受累,早已断发祭祖,脱离了慕容氏,只是没来得及同你说。” 芸妃神情恍惚,像在透过湍洛的眼睛探望从前之事,片刻后往下看那条波光粼粼的护城河,轻声道:“既如此,可怜他后来又当了家主。” 湍洛便道:“那个本来被选作新家主的堂弟一早有了心上人,他不愿再拆鸳鸯。” 夜风刮过竹林,窸窸窣窣地和着溪水声,听得芸妃目光涣散,又闭上眼笑着在她怀里蹭了蹭,娇声道:“湍洛我倦了,先睡一觉,待到了慕容府再唤我。” 湍洛见她思绪迷糊,知道她此时已精力耗尽,心中更是凄然,嘴上却数落道:“嚷嚷着出来看夜景,累的是旁人,自己倒好睡。”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疼我,我自然好睡。” 湍洛便笑,眼眶微红。 两人越过一角装饰了九尊金兽的飞檐时,湍洛不慎踢落了一片琉璃瓦,刺耳的碎裂声在静夜里如此突兀,引得殿中护卫纷纷拔刀列阵,四处搜寻。 而那殿中人亦惊醒,披衣而起,踱至窗边。 似乎有隐隐的杜若香气,转瞬即逝。 迟疑地伸出手,像是要抓住那一丝虚无缥缈如同错觉的清芬冷香。 芸妃病危。 宫里传信的使者这么说的时候,正准备出府去萦雪阁的念尘惊得一个趔趄跌坐在地,站起来连灰都顾不上拍,十万火急地往马车边跑。 “七皇子果真孝心纯然,见者伤心。”使者负手叹道。 天闷得很,充斥在天地之间的空气潮湿厚重,让人吸着很是烦躁。远处如浓墨化开的乌云一片片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