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茗光沿着一地狼藉绕过屏风后,一盏白釉花瓶在他脚边应声碎裂,襄陵公主半躺在地上,手撑地面,红着眼睛,恨声:“滚。” 元茗光哀悯地看着襄陵公主,双眸深处藏起了初春未消雪似的冷漠。 “殿下又魇着了。”元茗光挂起温柔的笑,抚上襄陵公主的脸,“是见到了孝诚皇后吗?” 孝诚皇后是襄陵公主生母,温纯皇后薨逝后太宁帝没有再立后,闻淑妃病逝以后太宁帝追谥她为孝诚皇后。 元茗光的手心沾上潮热的水珠,也能感受到襄陵公主隐忍的颤抖,她脸上几乎没什么肉,元茗光指腹沿着襄陵公主的颧骨往下,停在她琵琶骨的位置,轻轻往下按。 襄陵公主颤栗了一下,元茗光把她揽在怀里,另一只手覆在她的小腹上,“娘娘她在看着您呢。”元茗光的手掌陷在襄陵公主似雾的青丝里,“她看着您如此伤神,心里很不欢喜。” 夫妻多年,元茗光比谁都熟悉襄陵公主的癫疯,低头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我和孩子会一直陪着您。” 襄陵公主乖顺的靠在他怀里细声啜泣,听见他这句话却遽然睁大了眼睛,不知哪来的力气重重推开元茗光。元茗光不察,向后倒过去,手心扎上破碎的茶盏,一阵尖锐的痛。 元茗光难得迷茫,褪下万事尽在掌中的从容,怔怔道:“殿下,您怎么了.......?” 襄陵公主不应声,脸色白得吓人,潮湿的碎发贴在额前,眉毛揪成一团,看上去万分痛苦。 元茗光心知不妙,从地上一跃而起跌跌撞撞地爬向襄陵公主,手心的血沾在素白的裙纱上,他紧张到话说不利索:“殿下,殿下你......你可是有哪里不适?” 襄陵公主捂着小腹,艰难抬头看向元茗光,“孩......孩子。” 孩子,孩子......元茗光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直到他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才如梦初醒,冲门外大喊:“来人!快来人!襄陵公主要生了!” 斛真心思缜密,一直带人守在廊中,她顾不得宵禁时间,抓过旁边的小太监,急声吩咐:“快去请稳婆!” 襄陵公主死死拽着元茗光袖口,元茗光将她小心翼翼放在榻上,握着她的手慌忙宽慰:“没事的,没事的。殿下再等等就好。” 他喃喃自语,不知是在安慰襄陵公主还是安慰自己。挣扎在鬼门关的痛苦逼襄陵公主清醒过来,元茗光的手被她抓破,手背多出许多胡乱的抓痕,襄陵公主眼泪涕涕,口中不断呼唤着“阿姨”。 元茗光也快落下泪,转头怒声问:“人呢?” 斛真抹掉眼泪:“还没过来。” 襄陵公主的临盆原还有三个月,一直没请稳婆提前入府,不想竟然提前了整整三月,全府措手不及。 血越流越多,襄陵公主越发痛苦,元茗光听着只觉心惊胆战,他擦去襄陵公主脸上的汗珠,每一瞬都像是过了一年。 忽明忽暗的烛火照在元茗光脸上,襄陵公主似梦似醒,松开了紧抓不放的手,努力想看清模糊的面容,眼前却像是隔了层纱,她怎么也看不清人。 “殿下?殿下?”眼前人焦急地唤他。 “殿下。”日光暖暖垂下,屈腿盘坐在地的少年收了玉箫,“又被陛下检查功课了?” “不是我笨,是真的太难了。”襄陵公主坐在少年对面,委屈地嗫嚅。 少年笑了一声,襄陵公主嗔他一眼,神色更加委屈,少年叹了口气:“我也不爱做功课。” 襄陵公主如觅知己,脸上的颓丧一扫而光,笑盈盈道:“我就知道,怎么会有人喜欢那些无病呻吟的诗?连豫稷这个小古板都不喜欢。” 她那时太过无忧无虑,看不懂“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诗圣的山盟锦书不愿多看,更不懂寻常事为何要追忆落泪。 她是繁盛帝国的公主,她以为世间最苦的事是要被阿爹检查功课,学不会课业就不准荡秋千。离别意,生死憾,爱不得,求不到,世间种种苦难皆与她无关。 “如果我以后有孩子,我一定不会让我的孩子学那么多无用的东西。”襄陵公主撇嘴抱怨。 少年沉默了,襄陵公主等不到少年的回话,揪下垂在耳边的柳叶,倾身在少年耳边晃了晃,“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以后你的孩子一定必成大器。”少年笑了笑,日光晒得单薄的柳叶如剔透琉璃,襄陵公主才说不要让自己的孩子学那么多无用的东西,立马又仰头,神色矜傲,“我襄陵公主的孩子自然是人中龙凤。” “可是生孩子很痛的,你得去鬼门关走上一遭。”少年板起脸。 襄陵公主被吓到了:“你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