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之后,殷府在外苑庭院里要上演曲戏的消息不胫而走。 灞川别苑的人们,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屈家和樊家连晚膳都顾不上吃,朝怀中揣了几个蒸饼,扛着折凳,早早的在庭院里占了个位置。 仇邕那些个部曲,再也不见平日里懒散的模样,个个精神抖擞,坐在树下只等着曲戏开演。 就连画月,也和屈家小娘柔杏坐在一起,就着一把炒豆,一边吃,一边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白日里听了殷安对唐朝戏曲的介绍,周钧兴趣缺缺,倒是没有太大期待。 在庭院里坐了一会儿,周钧见戏台还在准备之中,就站起身就打算先散步消消食。 走了几步,周钧看见玉萍从中苑拱门里走了出来,先是一愣,接着迎上前问道:“庞公也要来?” 玉萍摇头道:“主家在宫中看多了戏曲,天晚露寒,不愿出来,只是在房中读书。知妾身出身梨园,便执意让我出来看戏。” 周钧听罢,心中想道,庞公对玉萍可真是照顾有加。 见玉萍入了席,周钧左右看了看,发现殷府的主家,殷大荣,也不在场。 或许是有事吧。 周钧也没多想,回到了观席之中,静静等待着戏曲的开幕。 一刻钟的功夫,伴随着台上一声锣响,一位戴着幞头、穿着绿衣的伶官,上得台前,先是作了一遍四方揖,又说了几句白浑话,引得台下一片叫好。 片刻之后,又上来一位梳着苍鹘发型的副净,与那伶官一问一答,一唱一和,言辞斫拨,行动扑击,题材愚痴,引得台下哄堂大笑。 所有人之中,只有周钧一人表情尴尬,面露苦笑。 他本以为这参军戏,就和前世里的相声差不多,讲究的是说学逗唱,但细看之后,原来更像是闹戏。 看多了前世娱乐节目的周钧,再看到这类曲戏之后,整个人颇感尴尬。 好不容易,在一片响彻别苑的叫好声中,参军戏总算是结束了。 接下来,上演的是一出戏舞,名为《西河剑器》。 八位身穿五色绣罗襦,头戴红罗绣抺额的舞伎,每人手持一柄三尺青锋,剑光如织,器动四方。 剑上的剑柄与剑体之间有活动装置,舞伎自由甩动,使其发出有规律的音响。 八人进退有据,舞姿矫健,观之心驰神往,胸襟舒漪。 周钧看的目不转睛,心中暗道,这大唐的舞戏,可是要比优戏好上太多。 正感叹之时,许是烛火昏暗,戏台不平,一位舞伎在跑动之时,突然脚下一跘,手中的长剑也脱手掉到了台下。 周钧见状,连忙站起身,走了上去。 长剑掉落之处,所幸无人。 而殷府管事殷安,也从后台走了上来,大声斥责那出了错的舞伎。 周钧来到台上,见那出错的舞伎被责骂的悲戚,泪水落个不停,便朝殷安劝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知错了便好。” 接着,他又朝那舞伎问道:“可有大碍?尚能戏否?” 那舞伎偷偷瞧了一眼周钧,连忙点头。 周钧走到台侧,对下方说道:“把剑取来,戏舞继续。” 离剑最近的公孙大娘,盯着脚旁犹豫了片刻,伸出手拿起了剑。 长剑在手,原本粗犷豪迈的公孙大娘,顿时宛如变了一个人。 只见她浑身上下隐隐发着一种莫名的气势,观者心惊,无不动容。 她右手持剑,仅仅只是一个习惯性的起手势,却生出了一往无前、莫之能御的气场。 与她正对面的周钧,看着公孙大娘,心中没来由的一惊,嘴巴张开,也忘记了说话。 而就在这时,台下的观众之中,玉萍突然站起来惊呼道:“原来是你!” 小半个时辰之后,殷家戏班的演出结束了。 虽然中间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但总的来说,演出效果非常好,落幕时观众不停的叫好声就能说明一切。 周钧、玉萍还有公孙大娘,三人却坐在庭院的阁亭之中,正在说着话。 玉萍看着公孙大娘,不敢置信的说道:“大娘子与从前大不一样,第一次见面时,妾身听了名字,都不敢相认。” 公孙大娘摇头笑道:“当年梨园的周家女,誉满长安,风头无两,我也没认出啊。” 玉萍低下头,轻轻说道:“好多年了。” 公孙大娘也说道:“是啊,好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