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家不似傅家这般,是梨园世家,祖上出了三位名角儿,戏迷拥趸无数,随随便便在园子里贴一场戏,皆是日进斗金。 可也是商贾人家。 人不敬人,可得敬财。 蒲希冉以往从未受过这等羞辱,眼下既没认为自己有错,便重新坐了回去。 勉强控制住情绪,可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三哥心悦我,我也爱慕他。老夫人请我过来,若是为着羞辱。我原不必在这里,继续看您脸色的。” 她并非那小门小户出来的粗野女子,原也是懂得敬重长辈的,可前提是长辈值得她敬重。 否则她也不是旁人打她左脸,就把右脸伸过去的性子。 只一想到这是三哥的母亲,有可能成为自己将来婆母,便一阵阵为难。 白氏没想到这姑娘是如此刚毅的主儿,跟她那儿子,倒是有几分相像。 也不知平时相处时,是谁迁就谁。 只要一想到,自己金尊玉贵养大的儿子,曾跟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低头,便气得胸口闷痛。 不待白氏继续说什么,床上躺着的潘子珍,已不顾丫鬟阻拦,虚弱地从床上爬起来。 猛咳嗽一阵,险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不得不让蒲希冉怀疑,她是否染上了痨病。 眼见她咳得羸弱双肩颤抖不止,终是站稳了,将裹得小脚塞进绣花鞋里,由丫鬟扶着,朝自己走过来时,蒲希冉便仿佛看见了从忘川河里爬出来的禁婆,禁不住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婆母的话可能不中听,但为人公道,最明事理,还请二小姐勿要怀恨在心。” 潘子珍三言两语,就将她塑造成了一个小肚鸡肠的妒妇。 随后又尽可能展现自己温婉:“北平爷们多的是,二小姐又何必苦苦相逼,为难我这个苦命之人?” “放我一条生路,不要狐媚三爷,让他三天两头不着家。算是我求你了,别再将傅家搅得鸡犬不宁,可成?”潘子珍说话间,便手指颤巍巍地,从胸口抽出帕子,掖了掖眼角溢出的浊泪。 “如若不行,我给你跪下了,只要你放过三爷。” 潘子珍说完,便在丫鬟的搀扶下,眼见着要跪了下去,伏低做小在蒲希冉面前。 “您何必如此自轻自贱?我与三哥两情相悦,若您真为着他好,就该主动让贤,不叫他夹在中间为难。”蒲希冉以前没见过这阵仗,哪儿能受此大礼,过去要扶她起来。 算是明白了,她不是贬低情敌,也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平等地贬损每一个女人。 “同为女人,我也并非善妒妒妇。左右多给你些银钱,往后开个庄子,自负盈亏、自食其力,不好么?” 潘子珍身世凄惨,是苦过来的人。只要一想到和离之后,就又回到乡下茅草屋里,伺候烂醉如泥的爹、赌鬼的弟弟。 便狠下心去,给蒲希冉磕了一个头。 她绝不能丢了在傅家的泼天富贵,虽说侍奉公婆是苦了一点,可也比没了长期饭票,去外讨生活,伺候一堆难缠的老爷太太强。 谁让她祖坟冒青烟,傅家老太爷外出跑码头误食毒蘑菇,被自己祖父用土方救了。傅家老太爷为着救命之恩,因此两家在孙辈那里,定下娃娃亲。 潘子珍便是死,也绝不离开傅家半步。傅云亭待她冷漠又如何?一直让她独守空房又怎样?又没有打她骂她,只是无视她而已。她又不会少块肉。 若是没了傅家三爷太太的身份,还如何行方便,拿着傅家的银子,给她那同父异母的弟弟还赌账? 还不上赌债,讨债的便要砍她弟弟的手脚。若弟弟真有不慎,见了阎王,她潘家这根独苗苗没了,岂不是断了香火?没根了! 潘子珍边磕边说:“二小姐发发慈悲、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大字不识一个的妇人。我除了伺候男人、孝敬公婆,别的什么都不会。只会给人做贤妻良母、儿妇子。” “您学识渊博,何必扒着我家男人不放?想要什么样的爷们没有?便是因着勾引有妇之夫这事,嫁不出去。也可以学街上的女学生,游行示众喊口号、排演话剧,活得有滋有味,干嘛非跟男人过不去,还非要抢我家男人!难道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就剩一个傅云亭?”潘子珍说完,作势便要继续磕头。 白氏一见儿妇如此伏低做小,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叫两个婆子上去,拉她起来。 不管潘氏是怎样的出身,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既嫁到傅家了,便是傅家的人。 眼见傅家的人,给一黄毛丫头下跪,便被气得脸色煞白。 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