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继续平稳前行,阮葶嫣独坐其中,心绪却久久不能平复。 段栖椋人已去,但这里依旧弥留着其残忍的冷意。 阮葶嫣默默拾起脚下的红果,食指相抵、拇指连捻,无线的孤珠成了此刻唯一的慰藉,蚊纳般的梵呗渐渐滤过她的忧烦。 明月溶眸、清风染眉,心静下来,人也恢复了往日的素雅之态。 半个时辰后,轿子落定。 蟾露始终伴在轿子左右,此刻恭敬地扶阮葶嫣出来。 一抬眼,入目的除了刻着“瑱王府”这三字的牌匾外,还有幽庭高墙。 王府之中,院阔廊蜒,一眼望不到头,却可一眼望尽所有。偌大的宅子草木极少,嶙石峋山更是稀罕,目之所及,毫无蔽遮。 阮葶嫣隐隐猜到此风格的缘由,“坦诚相对”固然必要且可贵,然她却觉得有双眼在无所顾忌又□□张胆地盯着自己。她相信此种感觉并非自己独有,因为蟾露也是一脸的不自在。 新婚之夜留新娘独守空房,新婚第二日亦抛下新婚妻子不知去向,段栖椋真乃世间“独一无二”的夫君也。 护送主仆二人前往住处的是萧晦。 “西厢的兰烽阁已为王妃殿下收拾好了,王妃的物品也都搬了进去。兰烽阁旁开了一间小屋,是蟾露姑娘的房间。” 这一路,他简略介绍着府中各事,将她们送到兰烽阁前,便匆匆告了辞。 此处与王府其他院落的风格很一致,四周空旷,有种高阁平地起的突兀感。 推门入室,一榻床、一条桌、一面柜,一片素净;青纱床幔、青瓷茶器、青砖文镇,青光满目。 这里比阮葶嫣在十惑庵的禅房还要素净,不仅如此,更多了一种萧条的意味。 不过她并不十分介意,唯一在意的是堆在门口的一大一小两个箱子。 看来阮老夫人并未信守承诺,她不得不亲自登门去讨要了。 蟾露将房间打量了一番,神色由惊异到不解,最后好不容易调整出了一个尴尬的微笑。 “想来王爷是怕擅作装饰不符王妃心意,说到底这房间是王妃您来住,自然由您亲自布置才是最佳。” 阮葶嫣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唇,蟾露是莲妃的宫女,莲妃又是瑱王的堂姐,她自然是要替他讲话的。 蟾露见她虽是笑了,却摸不准她心底是否还有怨气,又补充道:“王妃,王爷的身子向来不大好,他是实在累得慌才先走的,您千万别多心!”进而她又盈盈笑道,“别看王爷只是陛下的弟弟,陛下疼他可多过疼自己的亲儿子呢!陛下不忍他离自己太远,不仅为他特建了这所大宅,每月给他的赏赐也是其他皇子享用不到的!” 言外之意,嫁给段栖椋,虽免不了受些冷落,却可保一辈子衣食无忧。 不错,成为瑱王妃可能是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心愿,然阮谦为何还要冒着欺君的风险换女替嫁?这其中,真真细思极恐! 说起来,宪宗皇帝总共有七位皇子,除去先帝仁宗和当今圣上,剩下五位中的两位未及弱冠便殒命了,另外两位在仁宗时要了领地,早早远离了京城。唯独段栖椋,一来年龄太小,二来仁宗迁怒于他母妃,最终只得了个“瑱王”的封号。直到段栖樟当政,他的待遇纵使改善了不少,却仍是个无权无势的王爷。 阮葶嫣轻摇了下头,见蟾露自进了屋便一直在扫洒忙活,便道:“蟾露,你从皇宫走到王府,也累了,先歇歇吧。” 蟾露大咧地道:“王妃,奴婢不累,这点路程对奴婢来说不算什么。”她顿了顿,“王妃您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 阮葶嫣有些意外,“是吗?” “是啊!美貌的女子多会有自己的脾气,您在大婚之时艳冠全场,难怪会不满与王爷的婚事,赌气连个陪嫁丫鬟也懒得带。后来莲妃娘娘将我拨给瑱王府用,我心道坏了,我可伺候不来什么骄傲任性的大小姐。直到真见了您,我才知道自己是修了几世的福哩!” 阮葶嫣的两颊不禁漾起了红云,但瞬间,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不是她不愿带陪嫁丫鬟,而是她回阮府区区十日,一直没有固定的女侍相伴。况此事理应由伯母边氏安排,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怠慢,总之,自始至终,她都是孑然一身。 蟾露久居宫中,最擅察言观色,哪怕主子脸上有一块肌肉的变化,她也能洞察入微。 不过,此刻主子的心事她却揣度得不甚精准,还以为对方在为夫君其人而不安呢。 “其实,”顺此思路,她小心地措着辞,“若论权位,王爷乃皇族后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论样貌,他更是非凡人能及。可单就他的病,以及他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