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临安不解,“啊?”了一声。 江正道挑起一边的眉,“今日下值了,且去东宫一趟。” 将连前后的两句话连起,时临安终于知晓他说的甚。 她的神情一凛,“中邦,这是头一回,我不计较。后头,别叫我听到这话。” 江正道为人风流,性子来了,偶有任情之举。可他没染上几百年前的建康风气,归根结底,他是个惜命,讲规矩的人。 今日说来这话,一是与时临安相熟,知她不会翻脸,二是…二是他早知晓了傅玉璋的一番心底事。 几月前,东宫暗卫传回一封封了几道火蜡的密信。 一见信上的阵仗,江正道从榻上跃起。他以为,这是一封了不得的密信,信中的内容一定极为紧要,怕要叫他做一番大筹谋。 谁料,取出信笺,信中的傅玉璋只问他,他有一友,瞧见了一位娘子与其余人交好,总觉气闷,这是为何。 江正道将信翻了又翻,确信这封恨不能全封上火蜡以防叫人偷窥的密信确实只写了这些内容。 他前思后量,左虑右想。 最后,檀香扇狠狠一敲,抵在手心。 他的脑中灵光一现—— “一友”自然指的傅玉璋自个,而这位“娘子”…以江正道对傅玉璋的了解,他老人家在路上“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因而,“娘子”只能是时临安。 他兴奋地想,他可能,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江正道回信,道“太子殿下的好友,怕是吃味了”,随后,又叫东宫暗卫递过几本写尽痴男怨女□□的话本,供“太子殿下的好友”参阅。 自四川归来,江正道便将眼珠子黏在他二人身上。不过,凑上东宫属臣入朝,时临安又忙于办报,二人共处的时间少之又少,江正道一颗心再玲珑,也瞧不出行迹。 幸而,昨日他回东宫秉事,终于瞧见傅玉璋沉静之下的一道裂痕。 时临安办报的事,傅玉璋一贯知晓。昨日,他却道:“叫霁春来秉,近来她在做甚,孤竟不知晓。” 江正道应一声,随后退下。 出宫的路上,引路的小监都感受到他的喜乐。“郎中大人,何事这般高兴,”小监问道,“可是殿下赏了甚?” 江正道背过两手,“不可说,不可说。”他道,一双桃花眼盛满笑意。 到了时临安这头,她惯将心事藏好。镇日里,不是装出一副持重的老成样,便是与他们调笑,脸皮厚得不像待字闺中的娘子。 然而,今日他的一番戏语竟叫她变了神色。 江正道心道,有趣,有趣。 他用扇子轻拍自个的嘴,“好,我再不说,”他道,“但你记得,下值去一回。” 时临安只得应下。 这日,紧赶慢赶的,她终于应上点卯。她舒一口气,投入繁忙的事务。 到了午时,饭堂开张。仪制清吏司的员外郎邀她用食。 细算来,贺淞文与时临安是同乡,祖上皆为山东人。山东人好吃面,不喜稻米。为迎合老大的这一喜好,礼部的饭堂向来只供馒头,不做米饭。 加上上一世,时临安生在江南,长在江南,向来吃不惯面食。 民以食为天,以佳肴为乐。 时临安无心改变吃食一道的习惯,便叫时府的厨子备好午食,每日送来。她以为,这是一件小事,劳烦的是她府上的下人,不碍礼部的同仁。何况,她会多备一些,与同桌的人分食。 然而,礼部尚书贺淞文不这样想。 时临安提了食盒,回到饭堂,恰好遇见视察伙食的贺淞文。 他老人家一见,明白过来,瞬间竖了眉毛,“有人做惯掌上珠,一餐吃食都要娇惯,”他阴阳怪气道,“来我礼部做事,当真委屈了。” 时临安知道,贺淞文说的是她。 不过,他是自个上司的上司,时临安做惯了打工人,心态自然良好,不曾想过要驳斥于他。于是,她立好“扮猪吃老虎”的人设——不该听懂的话,绝不听懂。 她憨憨一笑,拿出食盒中的饭菜,用起来。 比“与人斗嘴,却输了阵”更难受的是甚?是叫阵半天,拳拳落在棉花里,无人应声。 见时临安不做声,贺淞文一时也摸不准,是她太过蠢笨,未听出话音,还是她听懂了,却在装傻。 于是,与时熹斗了大半辈子的贺淞文再道:“真是蛇生蛇,鸡生鸡,老鼠生的崽子自小便能打洞,”他“哼”一声,道,“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