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怪,生的姑娘自然刁钻。” 时临安在心中暗笑,莫道她是个外来的,对时熹生不出太多的感情,便是此处的时临安——以她那淡漠的心思,怕也不会出言维护。 她用了一道时令的菱角,还与同桌的人感叹,“这菱角真脆,也清甜。”半分不受贺淞文的影响。 这叫老爷子气得够呛。只见他又吹胡,又瞪眼,却对滚刀肉一般的时临安没了法子——她就是不应声,不接招,你能怎的? 他算知道了,时临安一定是听懂了,却不理会。时熹生的姑娘,当真与他一般,心眼恁多,恁坏! 贺淞文站在一旁,生了好一会闷气,最后没法,只得恨恨一瞪时临安,回了自个的公房。 待贺淞文回了公房,时临安的身后传来“扑哧”一声笑。她转头一看,是团团一张圆脸,满面笑意的余传贞。 “你呀!”余传贞摇了摇头,笑道,“与你父亲一样,惯要欺负贺大人。” 时临安自不能认下这一罪名,“哪有?”她低声道,“我不过不爱吃馒头,是他为难我。” “罢了,我总不为难你,用罢午食,来我公房一趟,有事与你说。”余传贞性情温婉,几不落人面子,很受礼部众人尊重。 时临安恭敬一礼,答应下来。 晌午,待时临安进了余传贞的公房,她寻出一罐今年的梅家坞新茶,“我的一个学生在临安府当值,”她解释道,“巴巴地托人送来,可他不知,我这老黄牛,嚼不来牡丹,喝不出明前的茶与经霜的秋茶有甚区别,倒辜负他的一番好意。” 余传贞提起茶壶,冲出一盏龙井,“我记得,你的母亲是临安人,你自小也在临安长大,”她将茶盏推至时临安面前,“应当喝得来这一家乡味。” 听她对自个的家事熟悉,时临安有些疑惑,“余侍郎…与家父相熟?” 可她…不曾听时熹提起? “倒不是,”余传贞一笑,“我与你的母亲,有几面之缘。” 这是时临安未想到的。与时熹相比,母亲张神爱的的光彩黯淡许多——她是高门闺秀,但不显文采,也不长于样貌,有的只是闺训,女工一道的声名。这样平淡的女子,自不能与文能三元及第,武能一战定乾坤的时熹相提并论。 彼时的金陵人说起这桩不算男才女貌的婚事,只道张老太爷慧眼识珠,瞧见了自青州而来的潦倒少年,资助他,扶持他,这才便宜了张家的神爱小姐。 然而,时临安不这般想,余传贞亦不这般想。 “年轻时,若遇到烦心事,我总爱问禅,”余传贞回忆道,“金陵的宝华寺,毗卢寺,大报恩寺…也去临安的法喜寺,不想,数次遇到了你的母亲。” 余传贞似陷入回忆中,“那时,她已有了你,却很有一些少女的心气。她道,她正学梵语,读出《维摩诘经》《金光明经》《美难陀传》的一些奥义,更译出几本僧人自天竺带回的佛经。等你大一些,她想自个去天竺,瞧一瞧雷音寺是否真的在西天极乐的灵山上,再看一看那座月亮水井,是否真的往地下建了十八层。” “可惜…”她叹一声,不再说了。 “罢了,年纪大了,总爱想起当年的事情,”余传贞道,“你就当,听个故事。” 时临安郑重地拱手,对她一拜。 许多人与她说起,她的父亲时熹如何的文武双全,神俊无匹;余传贞却是头一个与她说起母亲张神爱,在她的回忆中,张神爱有自个的灵气与志向,再不是面目模糊的深闺女子。 冲这一点,余传贞当得她一拜。 余传贞摆了摆手。 过一会,她说起正事。 “这日子不经过,眼见的又到岁末。”余传贞道,“我掐了掐日子,下个月,各地的岁供要收上来。照例,仪制清吏司需做一道盘点。多了甚,少了甚,如今你是郎中,需有个底。” 岁供?叫月琅达,薛友香,以及更多她尚且不认识的人家破人亡的岁供? 时临安面上不显,心中却已转过几道。 是了,细算来,岁供是仪制清吏司仅次于贡举,诸礼仪式,宗室的第四件大事。 竟这样巧?她救下因岁供成为孤女的月琅达,后因机缘来了礼部,被分至主管岁供的仪制清吏司。随后,薛友香又向她投来行卷,行卷之中说的亦是岁供。 她是一个多疑的人,自不信这是巧合。 “是。”时临安应下来。心中却已定下,下值后便去东宫,与傅玉璋商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