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约莫六七岁，眼若桃花，金冠玉面，俊俏得近乎妖异，额前的绒发在日光下浅金色的。他微微抬着下巴，从善如流地坐上了刚刚廖掌柜的高椅。好似廖掌柜的那一跪，只是为他腾挪了个位置。上位者天生浸淫其中的傲慢悉数尽显。 衙内也未敢出声。 “小东家。”廖仲恺腿都软了。 “衙内，各位乡亲，我说几句。昨夜里我在马厩，听到有人袭击姑娘，虽然我有眼疾但耳朵却清楚。那位受伤的伙计约莫是被打晕的，除了他以外，应该还有二人埋伏在那。但埋伏这两个姑娘做什么，老朽就不清楚了，只不过那动静只有几下，后来就没了声响。今日一早小东家说连胜坊出了打人的事儿，这才听闻有人竟报官说阿然阿碧姑娘打折了胳膊腿。我愿做人证，此事绝非她们二人所为。” 钟老会出现在这里，廖仲恺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更别提小东家了。 他更没想到这一刻也不离开马厩的老家伙，竟为了这个小姑娘来官府内。 他费了这般功夫，为的是将仓库走水的罪责甩到她们身上，若是当着小东家的面都败了这一局，恐怕连胜坊内也难直起腰杆。如此，就怪不得他了。 廖仲恺面露难色：“时至今日，我不得不说了。小东家年纪尚小，怕是最好回避。”祝小公子纹丝不动地坐在高椅上俯看着他，廖仲恺装模作样地遮掩了一会儿，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鼓起了勇气：“这阿然姑娘和钟叔根本就是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 “你混账！”钟叔狠狠地扔了拐杖。 举座哗然，人群像是沸腾了一般，而雀知冉的心几乎沉在地底。 廖仲恺太明白了，要对付一个姑娘家，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他人是一个□□。如此，无论方才争论的是什么，顷刻间都不重要了。 “钟老，廖某一直敬您，想必东家也是如此。可是抱歉了，衙内我已有两次有余撞到此二人在马厩内掩着门搂搂抱抱。” “丧尽天良！……你！”钟老一口气几乎要提不上来。官府门口的人越聚越多。 “我因念着钟老您年迈，想给您留个体面，也未曾报给东家。如若乡亲父老不信，你们瞧瞧，一个驯马女穿得上这般金贵。这阿然姑娘前两日那鞋，怕是金丝绣纹的。连胜坊驯马师每月拿二十文银钱，就那鞋的样式，一双便要去一个月的银钱。要我说，如果不钟老你买的，可得当心咯，这姑娘好歹毒的心肠，指不定还攀着什么达官贵族。” 钟老气得发颤，直接晕了过去，雀知冉要扑上前，却被祝小公子拦住。他双手背在身后，道：“钟老非原告被告，由我祝家先行带走。” 言罢往门口瞥了一眼，衙门口进来三列人，架着钟老一道出去。 风吹起面纱，小公子抬头看了雀知冉一眼，旋即转过头离开。 闹成这样，信或者不信都不重要了。 她现如今需要证明自己与钟叔的清白，需要证明自己的衣物并非出自上不得台面的交易。 而就算她证明了，接下来钟老和自己也永远被烙上不清不白的烙印。 此时，官府对面穗城最大的酒楼楚仙馆，就靠窗的地方，坐着有一位年轻男子宛如天上仙人。男子一袭浅蓝色衣袍纤尘不染，望着对面衙门内堂，已有半个时辰了。看到祝小公子的出现，脸上才露出一丝表情道。 “三殿下，看茶。”身边细皮嫩肉的秀水公公倒了一盏茶道：“老头为雀姑娘说情，这祝小公子来做什么？” 男子饮了一口茶道：“钟老并非只是祝家管事这么简单，他那双眼睛是为了救这位小公子瞎的。” “这这这，前所未闻呀？” “祝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出了不少财力护着。只那一次被人掳走，几近丧命，对外封了口，只知道祝家管事病了，在连胜坊留了个闲职。” 秀水惊愕：“也就是说，廖仲恺本来就得罪不起……他还不知道？” “不错。” “他可要惨咯！”秀水转而笑眯眯道：“姑娘们看起来能逃过一劫呀。不过她们大概不知道钟老和祝家这番渊源。这可白提心吊胆了。” “她们恐怕有她们的盘算。”男子垂眸闻着茶香笑了起来。“廖仲恺垂死挣扎，还有人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