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中,一块素白手巾垂落在徐奕瑶跟前。 徐奕瑶抬眸就瞧见徐奕清的脸,她脸上惯有的端庄优雅荡然无存,扯过手巾就扔到地上,“你用不着假惺惺的!你心里正高兴吧!我们家的正妻嫡女活成这副模样!” 徐奕清居高临下地看她:“你们惨不惨,跟我有何关系?你既然不喜欢我,何必找我同行。” 他转身要走,却被徐奕瑶一把抱住了腿。 徐奕清一惊,差点把人给踢了出去。好在徐奕瑶只是抱住了他的小腿,没往上抱。 徐奕瑶的双手死死地合在一起,一声声地咬牙道:“我就是讨厌你,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她日常斯文惯了,哭骂的声音也低,低到最后,也近乎自言自语,难过又茫然,“你娘都不在了,你也要出府了,明明你们都不在了,为什么父亲还是这样对母亲……”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徐奕清道,“男人是后宅的天,你们的天垮了,只能怪天自己,关院中的其他花花草草什么事。” 徐奕瑶呆呆地盯着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难道不是勾引父亲的姨娘的错吗?不是抢走宠爱的庶姐的错吗? 徐奕清躬身伸手,拉起徐奕瑶的胳膊,轻轻用力就把人给带了起来。 “你要拜沧行先生为师,就走出这宅子多见识外面。别整天跟你母亲一样,一辈子就拴在一个人身上,活成别人的附庸。” 他说完,心中就微微一沉。 萧靖宥如果以女子身份长大,就算贵为郡主,是不是也难免以男人的宠爱为天,见识就在方寸之中。她如今活得那样肆意飞扬,若是往后要深居内宅,一定过不了那样的生活。她是不是也以己度人,害怕“徐奕清”被拘束在后宅,才会使劲传达希望“徐奕清”自在肆意的话。 真是个傻子。 徐奕清不自觉地在嘴边勾起一抹笑容,眼底满是温柔。 徐奕瑶还是第一次见大姐姐的表情那么温柔,侧脸看来,大姐姐也没她印象里那般不好看,那双眼睛是极漂亮的,眼眸色浅,却如琥珀般剔透,还有那鼻子,比起一般姑娘的要挺拔,像男子般颇具英气。 她心里没由来的乱跳了一瞬,对徐奕清的敌意莫名地淡了些。 “我没想到大姐姐会说出这种话。” 徐奕瑶站定后,很快就收拾了情绪,自己整理了脸上的泪痕,不想自己的狼狈再被旁人看了笑话去。 徐奕清回过神来,随意笑了笑,“你每年也跟我说不了几句话,你怎知我是什么样的人。”他顿了顿又说,“今日还跟你母亲说吗?或者你去跟曾祖母禀告一声,我们直接出门。” “你不介意我妒忌你吗?”徐奕瑶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声音又低下去了,“不怕我害你吗?” 徐奕清笑了笑,眸色如刃:“你若想,尽管可以试试。” 徐奕瑶一愣,定定地看了徐奕清一瞬,乖顺地摇头,半真半假地说:“我怎么会那么想,就是吓唬吓唬你罢了。”她回望母亲的屋子,“就算你有万一,母亲也无法有任何改变。” 徐奕清不禁说道:“你长这么大,倒是第一次这么直率。” 徐奕瑶嘴角一抹讥诮,“大姐姐跟我,又有何不同?” 徐奕清嗯了声,不与她争辩,“走吧,曾祖母这阵应该起了。” 他既然决定赴约,便让季明出门联络了,如果徐奕瑶最后不去,反倒是他戏耍卢浩了。他虽然不担心卢浩他们恼怒,但是沧行先生那心思让人捉摸不定的老头,指不定又会挖坑让他跳。他不喜欢被动。 时间距离午膳还早,徐奕瑶跟徐柳氏禀告了出门事宜,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虽说大房二房都是出自徐柳氏的肚子,可在大房两夫妻人没了、大房曾孙也没有男丁之后,徐柳氏对大房的态度向来都是无所谓,形式上没有分府也把大房的管家权全部给了王氏,实质等于分府。 听到王氏和徐二公子又吵架,徐柳氏只觉得头疼,借口精神不好就回避进了里屋,只让身边婆子亲自去安排徐奕瑶两人的出行。 没一盏茶功夫,徐府就动了起来,车马架好,随行的小厮丫鬟也点好了人数。 不过让徐奕清诧异的是,随侍身边的,居然还有安王府的忠叔。 徐奕瑶也是讶异。 但忠叔面相就很和蔼,说话慢条斯理的时候,更显得平易近人。他拱手禀告道:“北翟刚退兵不久,这灵州城中未免有些不安定的因素,世子的意思,既然借住徐府,也多帮衬些。我会带着几名枭卫一起,护送两位徐姑娘。” “多谢世子。”徐奕瑶探头往忠叔身后瞧,目有期待,“世子还在房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