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等她换衣,偶尔有如丝长发从他手臂间垂落,他伸手恋恋不舍地捻了捻,最后垂眸看着发丝从指间溜走,如同看着他与她错过的岁月。 听她说完,他才问:“所以,你想本王收留她?” 徐沁言点头。 “安王府可不是安稳之地。”安王淡淡地说,“父皇昨日才遣了人来,把辽阳县的军粮都调走了。下一次,可不知道他会要什么。” 徐沁言道:“可我只相信你。” 安王无奈地笑了笑,“你是算准了本王不会拒绝你。” 徐沁言用力吸了口他身上的熏香味道,眸间又有水雾弥漫:“也算是我的私心,我不能陪伴你,至少有我血脉相连之人可以侍奉你左右。你拿她做妻也好,养女儿也罢,都随你心意。若是实在不能接受,世子与她年纪相仿,他……” 安王突然打断她:“不行,玉儿不能娶她!” 徐沁言静默一瞬:“你看不上清儿的身份?” 安王转身凝视着她,开口,“不,其实玉儿……” 屋外冰棱突然咔嚓一声,碎裂在地。 徐沁言听到安王在自己耳边的低语,也是满眼震惊。 “殿下,你怎能对我说这件事……” 若是她有个不慎,泄露了出去,那安王府岂不是坐实了欺君之罪。 “我也只信你。”安王眸色沉沉地看着她,“你向来聪颖,在京中数年虽然安居韩家,但我知道你一直在为徐家谋划,手里总会有些可用之人。若是日后玉儿入京,有个万一,望你能援手。” 徐沁言苦笑:“殿下你这是为难我。” 安王也笑了笑:“你把家里那小丫头塞过来,何尝不是为难本王?” 两人相视一笑,却又似乎放下了彼此身上的重担。 待安王亲手为徐沁言重新梳妆好之后,就将她推出了房门。 “你所求之事,本王应了,回京城去吧,莫要再来了。” 房门在两人背后嘎然而闭。 一阵风雪冲撞而来,掀起了徐沁言的斗篷边角,她跨出院门的脚步微顿,却终是没有回头。 隔着门板,安王亦仰头叹息,“保重。” 今日两人行为已经是超出他们心中道德准则的最大逾越,只因为彼此都知道,此生不会再有交集。 “大姑娘,老太爷让你过去厅堂,”长乐候身边的小厮垂手立在卿九房门外,“老太爷说了,你已经五年没见过姑母了,这次难得相聚,请你务必到场。” 徐家大姑娘的姑母? 十多年前盛誉满京城、才貌无双的徐沁言? 在那梦中京城城破时,凭借美人计智杀北翟王,被乱箭射杀于宫门前,以血祭河山,落得民间文人哀叹“满朝文武皆男子,不如徐女是英雄”的那个巾帼? 徐奕清微微皱眉,在梦中他此刻正养伤,并没有在安王府滞留,所以也就没有跟徐沁言有过任何交集。后来徐家变故,他随萧靖宥上京,也多次回绝了京中徐沁言的邀约。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不是真正的徐奕清。 十年前,真正的卿九母女死在回徐府的马车里,正巧他和母亲被夜隐卫追杀,两人易容而替代死者,从此鸠占鹊巢。 多年来,他们一直深居浅出,少与人交往,疑似故人的人,更不会去轻易接触。 在徐奕清的印象里,小时候他还在徐府时,就没见过徐沁言一次。母亲总能找到理由阻碍两人见面,直到徐沁言出嫁。 毕竟母亲听徐二公子说起过,徐沁言与卿九有私交,而且见过真正的幼年徐奕清。 徐奕清不敢保证,现在以徐沁言的聪颖,会不会认出来他是个假货。 要知道卿九手边易容材料有限,她必须完全维持卿九的容貌。而徐奕清的易容只是依靠了“昆仑玉”改变体格和面颊轮廓,五官却是他自己的。 家中常有人说他不像徐二公子,怀疑卿九肚子里出来的是否二公子亲生,平日里都被徐二公子堵了这种说法。 但徐沁言不同,此女有徐家老太爷的狠辣,又胆大心细,恐怕不那么容易忽悠。 “大姑娘?” 门口见徐奕清没有动静,又再催了一遍。 徐奕清看了眼又睡过去的卿九。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应付了萧靖宥,又要应付那个女人。 这安王府果然是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他心神定了定,起身道:“我知道了,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