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惊,随后笑道:“我和范叔,有什么能帮一帮林先生的吗?” 林青吞吐片刻,道:“姑娘,我这次请假,是想请老友将家小带到京城里来。” 顾昭笑,林青便继续说:“我幼年丧父,全靠母亲替人浣衣,将我拉扯大;后来我妻嫁了过来,十几年间,孝顺老母、生育儿女,也算举案齐眉;老师看重我的天赋,破格将我收为弟子,不仅免除了我的束脩,还几番予我财货。如今我也算小有名气,手下也有些积蓄,实在不忍家小在老家受苦,还请姑娘给我几天假。” 顾昭道:“林先生事母孝,事妻和,又怜爱子女,我又怎么会拒绝呢?我只是想问,南鼓巷那处宅子可还合适?先生一家居住,会不会有些狭窄?” 林青喜出望外:“够了够了,那宅子足够我一家老小居住。” 顾昭想了想,又问:“林先生是要去丰乐楼会见客人吗?” 林青点头,顾昭道:“过几日,我同先生一块儿去丰乐楼,好吗?我刚好,也有位客人要见一见。” 林青道:“如此甚好,还请姑娘定了时间后,提前知会我一声。” 顾昭道:“这是自然。” 回家后,顾昭避开江永王斌,对着李叔道:“李叔,当日简讷托您给我带话,我也想请您带一句话。” 李叔笑得和蔼:“姑娘尽管开口。” 顾昭蹙眉,道:“请与简公子丰乐楼一见。” “记住了,”李叔道:“去丰乐楼的时候,可要我支开江永王斌,另派人送姑娘去?” 顾昭笑了:“劳李叔费心,这倒是不必。到了时候,我依旧叫江永送我去便是。” 李叔面上的笑容消失了,许久后才道:“姑娘喜欢便是了。” 顾昭但笑不语。 与林青一同到了丰乐楼后,顾昭要了两间雅间,目送林青和友人进了其中一间后,顾昭走进了另一间,安静地等着简讷。 出于礼貌,顾昭来的很早,刚倒了杯茶,准备等简讷很长一段时间时,简讷敲响了门:“顾公子,我可否进来?” 顾昭眉眼间染上诧异,打开房门,亲自将简讷迎了进来:“简公子来的好早。” 岂止是早,他衣襟下摆略略凌乱,额头有些细小的汗珠,倒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顾昭心头诧异更甚。 国子监距离丰乐楼极近,步行也不过只有半刻钟的路程。这路程太近,以至于骑马都是稀罕事,而简讷竟然早早地跑了过来? 顾昭倒了茶递过去:“简公子,请用茶。” 简讷捏住了茶托,却没有接过茶杯,反而正色道:“昭昭,我此番来,是为了赔罪。” 两人一并握着茶托,虽说手指位于茶托两缘,并未触碰,顾昭依旧觉得有些不适,忙松了手:“小孩子闹着玩,哪有什么对错之分,简公子言重了。” 简讷接过了茶杯,放在桌上:“昭昭不介意,我自然不介意。” 顾昭垂眼:“只是,简公子这样唤我,未免太过亲昵了。” 简讷望着顾昭低垂的眼睫。 顾昭眼睫虽然浓密,睫毛却根根细长,仿若月宫中婆娑的桂影。 此时她低垂眼睫,上下睫毛交叉时,如夜色侵染,在她眼下打落一片阴影。 简讷呼吸乱了一瞬。 片刻后,简讷道:“令慈与家母的意思,昭昭也应该清楚。” 是呀,顾昭与简讷的母亲都想要撮合两人。双方父母既然有意思,两人互称姓名,倒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见顾昭不语,简讷道:“上次丰乐楼中所作画卷,我虽是以昭昭入画,但只为一表心意。画中之人一无面孔,二来背影也并不清晰,三来秋千美人也是常有的意向。美人头上虽簪了朵玉兰,却并没有人能够认出昭昭。昭昭若是为了此事担忧,大可放下心来。” 顾昭正欲开口,简讷又道:“听闻林泉子高足林青被昭昭请了过去,近些日子,昭昭铺中生意日隆,我还未曾祝贺昭昭。” 顾昭抬眼,望着他道:“简公子应当清楚,我当日只为求一位擅画花草的画师;公子所作画卷,恕我迟钝,不曾看出是自己。简公子多虑了。” 简讷微微皱眉,道:“昭昭,你为何总是藏锋?” 为何,总是在他面前装出一副无知鲁钝的模样? “我本就如此,”顾昭笑道,“此次前来,是想向简公子讨教一首诗歌。” 简讷温声道:“昭昭想问哪一首诗?” 顾昭直视着简讷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唐代韦庄,《节妇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