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救我一命,我饶他一命,也算……也算公平。” “娘子该知道,他自尽前,我已经除了几十位仇人。以他当年所为,我若真的想报复,他活不到上吊的时候。” “但我知道他另有小妾,对那小妾十分宠爱,连小妾生的孩子都养在那小妾手下。” 顾昭沉默着。 顾昭与她的夫君并不算恩爱。 当初嫁给她夫君,是夫家捉襟见肘,内用不足;也是顾昭父亲病重,顾氏一族的族亲虎视眈眈,看着顾家姐弟年小,试图夺取顾家家财。 顾昭清楚其中厉害,主动找到与母亲交好的婆母,求了这一桩婚事。 婚后两人感情并不算好,最多算是相敬如宾。两人并无子嗣,小妾的孩子没有养在她手下本就能说明问题,何况他夫君还曾被人参过一本宠妾灭妻。 “我正踌躇着,想要知道娘子的心意,好决定要不要放过他。他倒是给我送了封书信,言道,愿以一死,平我仇恨。还说我看到书信之时,便是他横死之时。” 说着,柳璨自袖内取出一封折了几折、被汗水湿了边角的信封,抚得平整了,朝着顾昭递了过去:“娘子可要一看?” 顾昭摇了摇头。 顾昭自然知道她夫君是自己拿了白绫上吊死的,也清楚她夫君是想用自己的死保全家人。 倘若真是她丈夫做的假证,顾昭倒无法求柳璨放过他。 只是…… 顾昭蹙眉看向柳璨:“国公为我考虑得周到,我感激不尽。只是,国公又为何说要……” 为何说要将顾昭抢到家中,夫债妻偿? 这话顾昭难以说出口,柳璨便接过话头:“娘子是为了我说要强娶娘子一事而生气?” 顾昭不言不语,算是默认。 柳璨顺手将信封放在桌案上,一双眼笑中含泪:“我既然知道娘子过得不好,自然想将娘子接到身边照顾。” “我也知道这话难听,但朝野内外只会骂我。六部十三道科员交章弹劾的是我,被奏疏扰得不胜其烦、宣我面见后,陛下斥责的也是我。娘子声名并不会有所损害。何况……” “何况陛下也不喜欢那些言官,上朝时公开责备我,让我要么明媒正娶地将你娶到家中,要么从此改口,绝口不提这一件事。” 说着柳璨站起身,眸中情绪翻涌,随后深深一揖:“娘子,嫁我可好?” “不好,”顾昭回答得斩钉截铁,“倘若国公是存了这番心思,日后国公待我好,别人又将怎么看我?” 顾昭并不想另嫁。 顾昭一定要为她的夫君护好家小。 她将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个遍,找出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诚然,柳璨先前的所作所为,完全地将她摘了出去—— 柳璨口出狂言,要她夫债妻偿,一句话震惊朝野,物议沸腾。 更让大半文官恨得齿痒。 顾昭公爹的亲旧、顾昭夫君的同年、以及所有觉得柳璨有违纲常伦理、觉得唇亡齿寒、看不过眼的官员纷纷上疏弹劾柳璨,一时间弹劾柳璨的奏疏如雪片般飞到了皇帝的书案上,搅得向来厚待柳璨的皇帝都承受不住,当朝斥责柳璨。 如今固然所有人都在同情顾昭,但倘若他日柳璨将顾昭视若珍宝…… 柳璨如今正是而立之年,风华正茂,又位高权重,可身侧一位女眷也无。 若柳璨真的娶了顾昭为妻,他日众人反应过来,两人怕是要被当作私通的男女,被日日夜夜地唾骂,无论如何也逃不过流言蜚语。 积毁销骨,她顾昭当不起。 顾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国公厚爱,顾昭担当不起。倘若国公真的对顾昭有一丝一毫的感激,就请国公放过顾昭,顾昭情愿为亡夫守节,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早在顾昭说出“不好”二字的时候,柳璨便站直了身子,拧眉看着她,眼角越发红得吓人。 许久后,柳璨哑着嗓子问:“娘子可否再考虑些时日?” 没等到顾昭回话,柳璨便抢先道:“娘子好生考虑,我明日再来。倘若娘子执意不肯,我……柳璨绝不会强求于娘子。” 柳璨说完转身就走。身形之快,甚至带了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见柳璨离开,丹儿才进了屋子,见顾昭皱眉沉思,轻声道:“姑娘,快傍晚了,可要用饭?” 另一处宅子里,顾昭公爹简淼皱眉看着前来报信的仆役:“你确定,昭昭曾救了柳璨?而柳璨,方才要昭昭嫁给他?” 回话之人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