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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1 / 3)

软榻虽舒适,但少了仆人打扇,龚缠还是睡得不尽兴,翻来覆去迷迷糊糊之间,恍惚听见莞莞急匆匆唤她。

“小姐,小姐!快起来,有人来了!你快来换我!”

人?什么人这个时候来湖心亭?难道也是和她一样位卑言轻的苦命人吗?

龚缠咿呀一声,一只眼皮还腻歪地眯着:“经过的游舫罢了,卞大人不是在湖边立了规矩,任何人不得打扰琴师么,咱们可是他牛皮鼓最中央的那粒豌豆米,万一让人知道他请了个丫——请了个贱妾的女儿掌琴,还不把靛瑜湖、乃至霍阳城的脸都丢尽了。”

曲过三巡,莞莞已换了琵琶,两手嘈嘈切切错杂弹,一刻不得闲,她心中焦急不已,音律节奏却还是稳如泰山,功力可见一斑。

孙家旗帜用大红色铺底,老远行来就如一轮红油烙饼,莞莞怎么可能看错,真要跟往常一样绕圈倒也罢,可那领头站上甲板的——

不是孙家纨绔孙德攒,还能是谁!

“小姐!是孙德攒!他下船上亭来了!快快!哎呀小姐,求求你了,再不来换就穿帮了!”

一听到孙德攒的名号,龚缠这才慌忙套上绣花鞋扑过来:“要死了,怎么是这个杂碎,你你你,莞莞,你弹的哪一支,什么弦什么调?”

莞莞手中旋律急转直下,迅猛收了个尾,乍一听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精巧。

“快换一支,就弹练最多的阳关三叠,小姐别犹豫了,快坐好!”

主仆二人飞也似的互换位置,龚缠直起腰杆,想鼓起气势来壮壮胆,可阳关三叠她从来只在龚府中演奏,弹得好不好心里门儿清,岸上站了乌泱乌泱的人,拨不了三个音就露馅了呀!

这时,龚缠倏地想起一件事。

“面罩!我的面罩!被我扔哪了?”

比起弹棉花,暴露龚家贱女的身份才更没有好下场,倒也不是在意卞大人的名声,而是,若让爹爹知道自己整日借口外出,实际是来湖心亭卖艺……哦不,就算是丫鬟在卖艺,那她也会很惨的!

半圈莲花香篆烧尽,换曲的间隙所剩无几,莞莞顾不上礼仪,趴在地上往榻底摸了一通,总算摸到了缂丝面罩。

亭下,孙德攒与一帮狐朋狗友已兴致冲冲迈上玉梯,几步之遥。

莞莞定了定心神,确认看不出自己和龚缠的身份,弯腰附耳叮嘱道:“小姐莫怕,听我的,只奏两个小节,力气大些,装出被扰乱的模样,若他们胆敢冲撞,你就用力抽断上数第七根弦,卫兵一听不对就会来救我们。我刚刚试过了,这根最松,只要用吃奶的劲往——”

话还没说完,就被孙德攒混不吝的浪荡声打断:“美人儿!美人儿啊!小生这厢有礼了!”

小生有礼你个头,还唱起戏来了!

龚缠又气又慌,手悬在古琴上迟迟不敢动,她此刻唯一的寄托只有莞莞,这名足智多谋的可靠婢女,她忍不住眼神求救,可莞莞早已退到角落,低头挽手静静立着,那边,一个头戴红抹额,脚蹬乌金靴的男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孙德攒手持折扇,正面书两个大字‘利禄’,照常理,反过来应是‘功名’,可他偏偏写了个‘妻妾’,真不愧对他霍阳城内最声名狼藉的豪绅这一美名。

“哐啷——”

龚缠指尖一滑,硬生生将弦按戳到了琴板上,阳关三叠还没起头,就变成了杨广散爹。

她掐出一把娇柔怯懦的嗓音:“你!你是何人,为何罔顾卞大人下的禁令,闯入湖心亭!还不快退回去,待会儿,待会儿官兵就要来捉你了!”

“哈哈哈!”孙德攒收扇大笑,指着龚缠对随后而来的其他人夸张地捂嘴。

“卞大人?卞大人敢杀我的头吗?我孙家可是霍阳城的页贡股肱,你脚下这块太湖泥青砖,有一半是我横里牧场的羊一口一口吃出来的。”

他眼神色眯眯地,如一条泥鳅把龚缠浑身上下舔了个遍。

“孙兄果然慧眼如炬,闻音识美人,佩服,佩服!”

“难道这琴师就是传说中的浣纱女么?若能抱得美人归,岂不是金银财宝纷至沓来,数不胜数!”

“对啊,孙兄,快叫这美人儿除了面罩,哭上几遭,兄弟几个拾你牙慧,旺旺手气!”

除面罩!这就算冲撞了吧!龚缠被这句话吓得汗毛倒竖,食指弯成一个钩子,使劲拽住上数第七根弦往上一拎——

断了,然后呢?

龚缠懵了,接下来如何应对,莞莞根本没有教她,她只好快速踢飞圆凳躲到莞莞身边,两只手都握着她细瘦的胳膊,好像那是一把降妖除魔的利剑。

她抵着莞莞的肩头,终究听不惯孙德攒等人的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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