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钧也很是瞧不上。 尤其在第三次,自己看上的姑娘叫方停归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勾了魂,他终于忍不住,将人绑了来,扒掉所有外裳,只剩一件里衣,丢进冰窟窿。 还当着方停归的面,抢走那只他视若珍宝的琵琶轸。 嬉皮笑脸地挖苦他:“光送东西不送心,这是哪家勾栏里的小娘子,竟如此绝情?要不要兄弟我去帮你教训一番,让她长长记性,往后也好更尽心地伺候你不是?哈哈哈哈哈——” 身旁的小弟跟着他一块笑,声音尖锐刺耳,比边关的风雪还厉。 大家纷纷捂住耳朵,不忍再听,以为方停归又会像过去那样,抢回东西就走,不屑与他们多纠缠。 毕竟比这更过分的事,孙钧又不是没做过。 可偏偏这回,方停归反击了。 反击得快、准、狠。 把那帮小弟打得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不说,还死死遏住了孙钧的命脉。 明明自己也被打破了额头,血流不止,却仍旧摁着孙钧的脑袋,发狠地往石头上砸。一双眼似灼了火,拳头呼啸带风,声音也叫北地朔风剥夺了全部温度,冷到剔骨。 却不是为自己讨公道,而是问:“你说谁是勾栏里的小娘子?” 纵使孙钧低了头,朝那只一文不名的琴轸磕头认了错,他也不肯罢休。 那是宁越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除了漠然之外的情绪。 仿佛一只早已流尽最后一滴血泪的狮子,爪已钝,牙也脱,每日活着也不过是在等迟暮归去,可一朝叫人揭开心底深处最隐秘的疤,仍旧会拼却一生孤勇,去捍卫那个望而不及的痴梦。 哪怕孙团练亲自出马,为自己儿子说话,用方停归最看重的仕途相要挟,他也毫不退让。 直到孙团练问他是否知道凤凰木,他才总算停手。 所谓“凤凰木”,即凤凰栖居之树。 世间无人见过,纵观古籍,也就《山海经》上有只言片语记载。 直道那昆仑之北有梧桐,生于戈壁,长于荒漠,却得醴泉围绕,修竹相伴,尝引鸾凤栖于枝头,振翅为风,落羽成火,清啼震九霄。 若能得此木造琴,其声亦能如凤鸣般脆然悦耳,令无数能工巧匠心驰神往。 彼时大家虽和方停归算不得相熟,但却都知晓,他一直在打听哪里能寻到上等的制琴木料,闲暇时,也会拿木头敲敲打打,做琵琶头。结合那只木轸一想,不难猜到,他想做一面上好的琵琶。 知道那凤凰木所在,他定不会轻易错过。 可传说毕竟只是传说,无法验其真伪。 且依着传闻所言,此树只生长在荒漠无人之地,临近北羌。即便有人能九死一生,自茫茫沙海中觅寻到它,也逃不开羌人的刀枪。是以再有名,也无人敢冒这个险。 孙团练从来也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这种时候忽然提起此事,还答应帮他一块寻,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傻子都知道,他的话不可信。 可方停归还是去了。 顺着孙团练指的方向,走得坚定不移,毫不犹豫。 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一线希望,险些搭上自己的命! 大家找到他的时候,他已浑身是血,奄奄一息。身上的伤有刀剑所砍,亦有野兽所啮。肩胛一处更是皮腐肉烂,深可见骨,拿药酒一浇,能灌出好些白蛆。 那些见惯生死的军医,都禁不住皱眉倒吸气。 他却半点不放在心上。 犹自紧紧抱着那块包裹严实的凤凰木料,像抱着自己的命,如何也不肯松。 知道做琵琶的材料终于有着落,他连刮骨疗伤也是笑着的。 从来冷情冷性、连自己的生死都已置之度外的人,却是把所有温柔和关切,都留给一面琵琶。 也不知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甜? 难怪昨夜琵琶被毁之时,他会气成那样,若不是他们几个拦着,他怕是真能把那帮人给活吞咯! 而那些刺客…… 捏着那封探子新送来的密函,宁越不自觉皱紧眉,忧心忡忡问:“王爷当真要回京?” 这些年,他们虽不在帝京,可对京中之事并非毫不知情。 尤其是那两位皇子的夺嫡之争。 那是今上膝下最引以为傲的两位皇子,也是陛下一手栽培出来的刀。 早年,兄弟二人还未成气候的时候,情况倒还好说,闹得再厉害,也不过是宫宴上争辩两句,逞个口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