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扬扬下了一整夜,屋檐的顶面都覆了一层纯白的绒毯,少许融化的雪水顺着屋檐瓦片缓缓滴落,在晨光下泛着光晕。 山尖缭绕着一层缥缈的云雾,观宇笼罩其中好似仙庭,朔风渐起吹散了些雾气。 洗漱完毕的银砾坐在床沿边上简单地将发丝束起,瞥了一眼木桩小床,那里并没有猫猫的影子,他将木梳放于桌上,小声嘀咕道:“这小家伙刚洗完漱又跑去哪了?” 他移步到窗前拉起竹帘,院中朦胧的雪幕映入他的眸中,石案旁有只白猫正背对着他在雪地里来回跳跃着,也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 他猛得想起昨日在门外的荒唐模样,微勾的唇角顿时僵住了,他有些烦乱地捏着指尖,不知何时那人竟能轻易扰乱了他的心神,一举一动一颦一簇皆牵动着他的情绪。 他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压下心中那股怪异,随手拿了一件大氅披在身后便推门而出。 寒风带着白雪吹了他个满怀,掀起他的衣角,银砾打了个冷颤,裹紧了氅衣,迈步朝十一走去。 待走近了才瞧仔细了些,这白猫竟在雪上画火柴人,有些抽象,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在画木棍子。 “你画这些作甚?”银砾耸了耸鼻尖,寒风吹得他脸颊发痛。 正一心一意绘制一家人团圆画的白猫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瞥了他一眼,就看见他的脚尖正踩在了鹿衔的脸上。 顿时愣了一瞬,接着跳过图案落到石案上旋转跃起一脚踢向银砾的胸膛。 这家伙竟然把她一大早起来辛辛苦苦画的画给毁了,亏她还想把银砾画好看些,下次再画一定要把他的脸画成窝瓜! 她想用足了劲把他踢飞,却忘了自己的身量,她的爪刚落到银砾的胸膛上就被他拦腰抱起塞到了大氅下,只露出了个猫猫头。 银砾捏了捏她的耳尖,转身就朝房里走去:“虽然你有一身毛发,但是这天气还是冷了些,若是染了风寒你可要遭罪了。” 猫猫冷哼一声,挥开他的手躲进了大氅下。 别以为说句好话她就能原谅他了,她可不要做给个巴掌再给颗糖就开心了的三岁儿童。 银砾进了房就将她放在了椅子上,把大氅脱下挂在架子上,转身看十一还一副生闷气的模样,连忙双手投降道:“十一,别生气了。” 他指了指窗外漫天飞舞的大雪:“你看外面下的雪多大,你画的那些很快就会被雪淹没,若你全部画完了,那岂不是白画了,若是你想画,等雪停了我便陪你出去画。” 十一听后有些迟疑地看着他,她和这家伙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还没见过他画画呢,若是画功不好岂不是毁了她的一世英名? 银砾见她的模样就知她是不信,干脆从书架中取出一张白纸,挽起衣袖研磨提笔画了起来。 落笔如有神,好似所画的东西已经在心中临摹数遍。 小郎君衣袖挽起露出白皙皓腕在纸上如游龙般挥舞笔墨,眼里噙着一抹笑意,被嵌玉银冠束起的墨发乖巧垂在身后。 若说鹿衔像竹,那银砾更像悬崖峭壁上的松柏,枝叶长青永远积极向上。 十一跳下木椅的一瞬间化成人形,不疾不徐迈着步子朝他走去,腰间系着的莲花纹银铃,随着她的步子发出阵阵脆响。 她探头去看,随着笔墨翻飞,一个人影跃然纸上。 十一眼眸一颤,有些惊讶:“这画的是我吗?” “是你刚出山时。”银砾并未抬头,只顾垂眸添着衣上的花纹。 画上女子含着笑,万千青丝垂于纤腰,微风拂过衣衫,恍如不染世俗的月下莲花。 银砾停了笔,笑着看向身旁的女子:“你可要添几笔?” 十一杏眼微闪,她垂眸看着之上的人影,指尖抚着嫣红嘴唇,有些纠结:“可是我画技不好,会毁了这幅画的。” “无妨,我教你。”说着,将笔递到她的手边。 十一只好接过笔捏在手里,看着画纸却无从下笔,只好抬眸看他:“我该如何画?” 银砾上前一步,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她的手,将她半揽入怀中。 薄荷柑橘的气味在鼻尖不断萦绕,周边微热的气息好似要将她掩埋,她能感受他身后人呼出的热气,氤氲了她的耳尖。 十一被书案及他夹在中间,前后皆无路可走,无处可逃。 她有些无措,心下也乱了几分。 银砾轻笑一声,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笑着说道:“莫看我,看画。” 嗓音低柔微哑,热气绕耳,让人有一瞬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