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如房公所言。” 康帝一句话结束了三贺之争,群臣也就坡下驴,给房公一个面子。 丝竹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琵琶独奏《十面埋伏》。 乐娘十指纤纤,指下却有风雷之声。 一曲演罢,满殿寂静。 乐娘盈盈一拜。 待众人回神,有好乐的大臣道:“年少读书,见白乐天赞琵琶女,‘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我等未曾有耳福听闻琵琶行,但今日一曲,方知醉吟先生所言非虚。不愧是国舅推荐的乐娘,听完此曲当真如孔夫子所言,三月不知肉味了。” 有人纷纷谈笑附和,刚才还紧张的气氛稍有缓解。 这个大臣颇有些酸儒气息,唯爱书与乐。康帝也笑了,对孙成说:“既然卫大人开口了,赏。”御案边有一盘新贡的珍珠,“就赏这个了。” “遵旨。”孙成拿下珍珠,上前两步,高声道:“陛下有谕,赏乐娘珍珠一捧。” 乐娘受宠若惊,忙跪下谢恩。 孙成拿了装了珍珠的锦囊,放到乐娘高举的双手里。 宫女们趁着表演完的间隙,端盘上膳,又悄声退下。 新上的菜是炙鱼脍,鱼脍薄如蝉翼,味道鲜美。 有性格活络的大臣以此为凹,调侃道:“定北侯名临渊,临渊羡鱼,不知这鱼脍可合定北侯胃口?” 群臣听完,满堂皆笑。 房诸大人也被逗得大笑,直接道:“中散大夫,这般话语,难道你不怕定北侯的宝剑吗?” 谁不知定北侯剑术精湛,曾经演武场将众将军打于马下,勇夺第一。 中散大夫姚昌淼性格诙谐,玩笑道:“不怕不怕,定北侯的宝剑长了眼睛,要不怎能在战场上斩杀外敌如有神助,只要我等还能说话,就不怕它!” 众臣更是哄堂大笑,刚才三贺之争的紧张气氛再次缓解不少。 申国舅丝毫未笑,甚至有不为察觉的一丝沉重与克制,他抬头看向康帝。 康帝捕捉到他的眼神,略略点头。数十年的君臣默契十足,申国舅会意,满堂的笑声中,他捋着短须在心中盘算数次,才开口:“中散大夫这话不假。” 定北侯在战场上淬炼出的血性机谋,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瞒不过他。今晚须得下大力气麻痹,狗急了都能跳墙,猛兽被逼急了便要挣破牢笼,拼个鱼死网破。 庆功宴开始前,麟德殿后殿。 “若李临渊夺职,军中事务由谁署理。” “龙骧将军曹正阳,可堪大用。” “今晚只须麻痹李临渊,若要动手,待宋辉与沈重离京。”这二人总管抵御突厥之事,京中收拾定北侯府,还需防着突厥趁乱偷袭,从中渔利。 “遵旨。” 宋辉实有将才,性子粗犷,熟知突厥战事,又与李临渊交好,但此刻动不得;沈重粗中有细,但沈家人丁不旺,只有一女,且听闻常年不在身边,成不了气候,不足为惧。 “中散大夫这话不假。”面白须短的国舅爷言笑晏晏,一团和气,似是以往那些积不相能的争执都不存在,“《淮南子》有云:临河而羡鱼,不如归家织网。这《十面埋伏》中,汉高祖刘邦本不如西楚霸王,若那汉高祖能忍得住他人衣罗绮,自己着粗布,怕是就没有后面的垓下之围,霸王自刎乌江了。”申苏庆灼灼目光注视李临渊,隐含犀利,“不知定北侯以为如何?” 李临渊就知道申苏庆没安好心,也不惧,慢条斯理道:“国舅此言差矣。汉高祖与西楚霸王为反抗秦之□□起义,如今我大梁政通人和,圣上英明,哪里能有什么高祖与霸王呢。” 申苏庆似笑非笑:“定北侯通经明史,在下自愧不如。只是定北侯在外征战,见过西戎王庭,擒过王子王孙,见过王权奢靡,不知可会羡鱼而织网,生出取代之心?” 满殿再次死寂,有胆小的文臣额角甚至渗出了晶晶汗液。 申国舅咄咄逼人至此,定北侯今晚怕是难以全身而退了。 申国舅有备而来。若说刚才的话李临渊还能应付,这句话便是打得他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 李临渊头重脚轻,脑中一片空白,他想到了为国战死的父亲留给他的模糊背影,想起小时候随母亲进宫时,当时的陛下缠着他叫“哥哥”,又想起战场上将士们堆积如山的尸体,身下的鲜血将草原都染红。 可无论怎么想,他都不知该如何在这辉煌肃穆的宫殿中避过定北侯话中的陷阱,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 “爹爹,爹爹。” 耳中传来刻意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