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皇帝,他可以容忍手下的重臣有贪腐之举,却绝对无法容忍臣子愚蠢而又不忠。 半晌,皇帝终于开口下旨:“宾州一案,案情重大,牵连甚广。即日起,将鲁国公府一干人等押至大理寺狱。此案便由……” 皇帝的目光在下面巡视了一圈,点名道:“襄王,就由你来主理此案吧。” 此话一出,不待鲁国公反对,文臣队列中先站出来一个人。萧懿龄定睛一看,正是方才说她“牝鸡司晨”的那位柴御史,柴绪。 他手举玉笏道:“请陛下三思。襄王殿下向来不问俗务、不通政事,如何能主持这样复杂重大的案件?还请陛下另择人选。” 皇帝听了这话,简直要被这个柴御史气笑。 身为御史,当敢于直言犯谏,皇帝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不会因此而厌恶御史。 可要说御史台的人,也不是个个都像他柴绪一样,喜欢不分时间场合地犯轴。 就拿今日这事来说,殿中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皇帝的怒气已经胀到了天灵盖,此刻是强压着在处理事务,将案子交代下去。偏偏这个柴御史,就敢在这时候冒尖出头,说皇帝选的人不配主持这个案子。 其实,皇帝选定襄王的理由,也很好理解。 襄王母家出身低,没有外戚干扰,单这一条,便胜过大多数人。他平日深居浅出,与李家、与宾州皆无来往,自然不可能同鲁国公一党勾结串通。 再者,鲁国公李自昌乃是四大世家之一、新沛李氏的现任家主。世家大族难免傲气,必须得有一个身份尊贵之人坐镇,才能压得住他。襄王乃是皇子、亲王,他若是不合适,理论上讲,比他地位更高的,便只有皇帝了。 所以,由襄王来做本案主审的决定,看似草率,实则已经是思虑万全了。 皇帝看着阶下的年轻官员,冷笑一声道:“柴御史,你认为襄王主审此案不妥?” “是。” “很好。”皇帝点头道,“那么这样,从今日起,你便不用再去御史台。你每日都去大理寺报到,看看他们是如何办案,然后给朕写一篇文章。就写,‘襄王为何是主审鲁国公案的最佳人选’。” 柴御史没想到,皇帝会有这样的命令,一时愣在了原地。 按照章程,审理这样的重大案件,都是要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合力的。皇帝叫他去大理寺监督办案,可谓是合法合规,即便是再厉害的御史也找不出错。 而且,如今太平盛世,能参与到如此大案中的机会本就不多。若是此番能将这案子钉实,将来考评,也是御史的功绩一件。 柴绪出言之前,就做好了被斥责的准备。可没想到,却是平白占了个便宜。 至于那第二个命令,就十分的匪夷所思了。 他既已表明了态度,陛下还叫他写这样一份文章,可谓是强人所难、不通情理、牛不喝水强按头。 可皇帝下过命令后,便继续嘱咐道其他事情,柴绪还在原地,被那个凭空砸在怀里的、可以预见的功绩砸得发懵,早已错过了拒绝的时机。 待他回过神来,已经被御史台同僚孙御史拉回了队列里。 薛怀贞已经唱到退朝了,众臣跪安。 侍卫得到襄王示意,入殿将鲁国公李自昌拉下去送入大牢。鲁国公错愕挣扎间,还险些撞到柴御史,还好被身边的孙御史拉了一把,这才没有当众出丑。 朝会已散,众臣退去。 孙御史与柴御史走在宫道上,说道:“柴御史,提前恭喜您了。这可是大功一件啊!今年吏部考评,柴御史也能得个‘优’了。明年……” 柴绪打断他反问道:“孙御史想说什么?” 那孙姓御史道:“嗐,我就是想着,咱们御史台的刘中丞,这不是马上就要致仕了。你有如此大功,今年评个优,明年说不定就能接刘中丞的班。到时,还要请柴兄多多关照啊。” 柴绪皱了皱眉:“没影的事,就不要说了。再者,案件告破,也该是襄王、刑部和大理寺的功劳。御史不过是从旁协助监督,怎能以他人的功劳作为自己晋升的资本。” 孙御史闻言,知道他是又犯了那个轴劲儿,也不同他争辩,继而说到了案子。 柴绪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思却还在想着,皇帝要他写的那篇文章,究竟是何用意…… · “……案子交给四哥,我自然是放心的。待会儿回府,我就吩咐韩彬,将此案相关的所有物证人证,都一并移交到大理寺,等候四哥查验。”萧懿龄笑道。 萧承禃问:“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