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俩同时越过车夫肩膀,往外一瞧,路边跌坐着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约摸十三四岁,另一个六七岁的样子,看他们衣衫褴褛,大雪天的,虞尚君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不禁起了恻隐之心,遂下车走到近前,两个孩子相互搂着,紧张兮兮的望着她,想来是方才受了惊吓。 兰曦跟着下了车,抬头四下张望一圈,周围白雪皑皑,一眼望不到尽头,回头怒骂车夫:“让你回王府,怎么行至这荒无人烟之处,莫不是想谋财害命?” 车夫也是有脾气的,丢下赶马的长鞭,“噗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怒气冲冲的说:“出门前,周将军特特交代,绝对不能让县主出事,否则拿小的全家问罪,周将军那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奴才怎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谋财害命,县主若是不信,只管拿了老奴回去问罪。” “那你怎么不走城里,反而走这荒郊野外?”兰曦怒目圆睁,真真是唬住了车夫。 “近来城中涌入各州郡逃难的难民,见了达官贵人就乞讨,若是有人下车施舍,便要抢夺财物,小的正是顾及县主安危,来回都是走的僻静无人的小路,怎料还是遇上两个小乞丐拦路,县主切莫心软,只怕他们还有同伙藏匿在什么地方,只待咱们掏出钱财,就要上来抢夺,咱们还是赶紧上车,不然等下来了匪首,就走不了了。” 虞尚君听了车夫的话心下还是有些惧怕,四下瞧了一圈,茫茫雪海,杳无人烟,只路边立着承州边界的石碑,雪地里两串一大一小的脚印由远及近,她皱起眉头道:“那边是尹州与承州边界。”说罢,蹲到俩孩子面前问:“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在这冰天雪地里?你们的父母呢?” 两兄弟并不作答,看到这两兄弟,虞尚君便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冻得瑟瑟发抖,爷爷奶奶一天能给她喝顿红薯稀饭都是看在她是他们老陆家的血脉面上,冬日里她连个床铺都没有,只能把邻居家草垛子偷几个丢进牛棚里,大黄牛得了她的稻草吃,才不踢她,她才能靠着村里唯一的大黄牛挨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夜晚。 她伸手想抚去弟弟头上的雪花,手却被哥哥挡了回来。 虽然被拒绝了,她却并不生气,嘴角微扬,再次伸手掸去弟弟肩上的雪花,看他们穿得单薄,手上脸上尽是冻疮,衣服上的补丁一个挨一个,对人又心存芥蒂,若是无人过问,早晚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她从怀里掏出方才买的麦芽糖塞给弟弟,问:“你们的家人呢?” “不要!”哥哥一口回绝,把麦芽糖扔在了地上。 看着散落在雪地上的麦芽糖,弟弟咽了咽口水,虞尚君苦笑着一块一块拾起来,兰曦见她蹲在地上捡糖,忙拉住她,她回头微微一笑:“无妨,雪地无人踩踏,干净着的。” 这可是她小时候可望而不可即的美食,她突觉喉头干痒,掩嘴一阵咳嗽,泪都咳出来了,撇去泪花,她自嘲一笑,将一块麦芽糖塞进嘴里,嘀咕道:“明明自己过得不尽人意,偏又见不得这人间疾苦。” 她想帮他们,回头问:“你们要不要跟姐姐回去?姐姐家有好多钱,好多吃的,好多漂亮衣服,定不会让你们挨饿受冻的。” “不要。”哥哥语气凌厉的拒绝道。 再次被拒绝,让她有些尴尬,毕竟热脸贴冷屁股也不能一直贴,不过她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像极了拐卖儿童。 不好再勉强他俩,她回头让兰曦将自己的风衣取来裹在两个孩子身上,这一次那哥哥没有拒绝,或许他也知道缺衣少食之下,自己和弟弟很难熬过这个冬天吧。 她又伸手向兰曦要了剩余的碎银,出门的时候带得不多,方才买麦芽糖就花了一半,剩的也就够俩孩子两顿面钱,她觉得有点少,又将发间的蝶恋花银簪拔下来一并给了哥哥:“拿去换点钱,买两身冬衣吧!” 说罢转身就要上车,只听那哥哥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回头微微一笑:“怎么?” “我爹教过我们无功不受禄,现在我走投无路,受了你的恩惠,来日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哥哥看起来瘦骨嶙峋,脸颊凹陷,说话气势倒不输成年人,瞧着这俩孩子家教倒是不错,她嘴角微扬:“那你就记住今天的话,留着命来找我报恩,我暂住尹州王府,也不是什么人贩拐子,不日就要启程前往都城,你们若是想明白了,就来尹州王府寻我,我叫虞尚君。” 说完就上了车,弯腰进门前她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对那哥哥说:“那件风衣还值点钱,若是走投无路,就卖了吧,不必还我了。”随后坐车扬长而去。 车上,兰曦疑惑的问:“那件风衣的风毛极好,县主怎么就送了小乞丐?” 她俏皮一笑:“身外之物,有什么可惜的,我又不缺这么一件风衣,若他们少了御寒之物,才是真的熬不过这一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