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了十万元对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学生而已,是一笔多么大的天文数字。 老家的亲戚,电话挨个打了过去,大多数听到她要借钱后,当场便挂了电话。极少数可能是看她实在可怜,同意借她一点,可一千两千的,根本解不了燃眉之急。 她爸爸的公司倒是有几个好心人愿意帮忙,可毕竟能力有限,七七八八地凑起来,也才不到一万而已。 再加上林从江银行卡里的钱,这些年,除了供她读书,还要养老家的奶奶。所以,林从江的银行卡里也没什么钱,全部加起来,也才刚刚两万而已。 林降拿着这些钱去找过医院,得到的结论是,他们很理解,也很同情,可没办法,医院也有规章制度,没有足够的钱进入病人账户,他们也爱莫能助。 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去募捐,可林从江这病来得凶险,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垂眸坐在病房外的钢制长椅上,一阵穿堂风吹过,林降才惊觉背后冰凉,原来不知何时,她的背后竟然已经全部湿透了。 走投无路时,是班主任过来探望她了,安慰了她几句后,还说,带了一个能帮助她父亲的人。 医院旁边的咖啡厅,黎凡遇言简意赅,她可以帮林降出这笔手术费,但作为交换,林降必须离开姜辞,并且这件事情还不能让姜辞知道。 林降抬眸,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见她下巴微抬,指尖轻轻搅弄着桌上的咖啡,那矜贵冷漠的气质,甚至比林降第一次见她时还要更甚。 她内心是想拒绝的,她不认为,也不愿意拿着她和姜辞的这份感情去做筹码。她好不容易才遇到这么一个人,两个人好不容易才算明了了彼此的心意,她是真的不愿。 可时间等不了,林从江的病情更是等不了。 林降抿了抿唇角,双手垂放在膝盖上,问了一个听起来似乎和这件事儿并没有什么关系的问题。 “我能问一下,您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吗?” 黎凡遇一愣,停下了手中搅动咖啡的动作,将咖啡勺轻掷在旁边的小碟中,清脆的一声响后,她开口:“我不讨厌你,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我只关心我儿子,他以后是要出国念书的,会有更广阔的未来。必然不会和普通的人在一起过普通的一生。” 普通的人…… 普通的一生…… 林降心中狠狠抽痛,好似飞得太高的风筝突然断了线,继而迅速地坠落,耳边有风声,还有气流摩擦的痛感。 黎凡遇看出她有些犹豫,也就没继续催促。只说她的承诺一直有效,给林降足够的时间考虑,考虑好后直接联系她就可以。 黎凡遇离开后,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张雪梅有些于心不忍。林降这孩子是她帮忙办的转学手续,来到她的班级后,又一直勤勤恳恳,努力踏实,成绩也提升了不少,她其实还真是挺喜欢她的。 可喜欢又有什么用呢,她也帮不了她。如今事情摆在眼前,需要抉择。或许这样的抉择对于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孩子而言有些过于残忍了,但也别无他法。 张雪梅叹了一口气,攥了攥林降垂放在膝盖上已至发白的指尖,轻声开口:“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黎女士确实是可以帮助你的。你父亲现在情况危急,等不了太长时间。” 后面的话,她有些不忍,可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最近学校里的一些传闻,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单说两个人站在一起,绝对称得上是金童玉女般的绝配。 可感情这回事儿往往牵扯深远,更何况这世上之事,本来不如意者就有八/九。 “姜辞母亲刚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姜辞以后是会出国念书的,你们不是一路人。退一步讲,即便他留在了国内,你们如愿上了同一所大学,可爱情的保质期又有多久呢?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家庭,很多时候也会由不得自己的。” 林降安静听着,半晌没吭声,她自然知晓张雪梅说的是实际情况,可“知晓”到“理解”中间还隔着一条鸿沟,就更别提“执行”了。 话说完了,张雪梅起身告别:“事情就是这样,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林降的声音几不可闻:“老师,我知道了,谢谢您。” 窗外忽而一阵风,不知是谁散了一把纸屑,漫天飞舞着,雾蒙蒙,乱糟糟的。 林降有一种感觉,她的春天,好像就要结束了。 这感觉让她窒息,好似整个人被塞进了玻璃罐子里,周围的空气正在不断被抽空。她心痛得直不起腰,弯腰躬身在凳子上沉默了良久,才双目无神地推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