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余绍良重伤,余津津心下有明显的一震。 她对余绍良的恨,很直接,以他的品行挨揍,是理所当然。 恨的人,得到报复,却没有意想当中的一爽到底。 但也有点兴奋。 就算是陌生人陷在负面的新闻,也会有感觉。 何况,一个家里搅了二十年。 余津津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 不轻不重的心跳浮浮。 跟立了秋吃了根老冰棍似的,不凉不热的季节,吃根味道略寡淡的甜冰一样。 说不出是时节不对,还是味儿不对,没有酣爽,心里意思淡淡的。 思来想去,余津津发现自己最想知道的,居然是妈的反应。 然后,她发觉: 弟弟,不过是她与母亲缠斗藤蔓上的一个结果而已。 背景里,食客谈话涌在余津津的耳朵,她听不懂粤语。 粤语在她听来,舌头卷卷,有一种说不出的整体平和,没有突然爆破的音调。 像海浪声声。 她瞬间有一种并没离开海滨家乡的错觉。 像经常与妈分别,却永远也没真的离开妈一样。 ——总因为不经意的某个人,因为和妈略微相似的细节,就能使妈萦绕在余津津的身边。 一丝相似的汗津味,一蓬和妈没来得及再烫、开了花的发卷,一道门牙上因常年嗑瓜子硌出的豁子······ 妈,就永生在女儿的脑里,她的心里,她的五官,她的皮肤,甚至她们相仿的骨骼里。 ——余津津望着不远处,操着粤语,在和身边年轻女人说着什么的老女人。 看着她伸着的脖子后面坟起鼓鼓的富贵包,就想起了妈。 因给老公儿子挣钱,常年坐着打牌,小小的坟,已经从妈脖子后面悄悄埋了起来。 美人的美,是有强烈的保质期的。 妈开始褪色的那些年,便是麻将生意不好的年景。 开始给余津津穿粉色的蓬蓬裙,叫她坐在堂屋牌室,在那里写作业。 为避免看到那些凝视自己的男人的眼睛,她常埋着头做题,觉得自己脖子后面开始鼓起小坟······ …… 点完餐,边柏青忽然搂住余津津的脑袋,摇一摇: “不胡思乱想。我们挤时间出来,是为了快乐。” 一摇,余津津感觉自己脖子后面的坟土,落了个干净。 她望着他时,双眼不自禁生出莫名的感激。 要不是遇到他······ 见她眼光闪闪,似有内容。 边柏青俯下坐着也很高的上身,用眸子里的执着,传达着他话里的认真。 余津津看他郑重,便在他捧着的掌心中微笑,朝他点点头。 他个头在北方人里也属于高的,在南方,更扎眼,很多人转头看肆无忌惮甜蜜的这边。 不知道会不会有鄙视。 他不在乎。 好像,他的清潭眼里,只能倒影她这个皎洁的月亮。 边柏青还是那样,又盯了余津津几秒,确信她不会不再开心,才缓缓松了手,坐直,帮她拿碗拿碟,声音欢快地教她广东人怎么涮杯碟,和桉城人就餐的差别。 ——虽认识几个月,没有细聊过她来自的世界,他却有不言而喻的通灵。 丝微间,就能察觉她的情绪。 余津津望着边柏青,学他的样子,在水中摆弄着碗碟、筷子。 朝他表演着一种沉浸其中的快乐。渐渐地,她真的快乐起来。 忘记了那个哀凉的世界。 很快的,边柏青也渐受余津津真快乐的感染,活跃起来。 他不时朝她抵着额角,听她讲话。 她有点想笑: “我们又不是靠脑门上的犀角传话。” 他帮涮着她的杯碟,歪身过来,又贴贴她的额头,低声: “心有灵犀一点通。点一点,点一点,通了吗?” 她感觉自己眸子,此生也就眼前这么一个胚仁,无论怎么破土发芽,长出来的满眼参天,也只会是他。 两人谈天没有重点,无非,聊些细碎平常,交换对同一食物的味蕾感觉。 有点像来南度蜜月的小夫妻。 边柏青可能也有这种感觉,不然不会突然发现余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