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此人仍是勉强接受,却毫无感恩戴德之语之后。 对谏臣也常有贬斥的君主怒:“澹台子嘉,你这是在忤逆朕吗!”朕做得还有哪里不好,让你明明是得了赏赐却仍不肯舍一个好脸色! 可大殿之中已无痕迹,只余回音难掩君主震怒,和一众宫人,心中骇然。 楚文灼咬牙,愤然拂袖问旁人:“他竟敢在朕面前使性?”从未有人,有臣子敢在他面前如此狂妄! 魏骆也擦擦汗:“陛,陛下......” 唯有何躬行,微微直起身,想说什么,望着那人身形虚化后留下的白雾,又垂眸,深思不言。 魏骆着自己新选的弟子送何躬行出宫时,他还在仔细想着什么,因着他不习惯凌驾于人上,便也未坐轿。 经过凤凰台时,他驻足,转头问那黄门:“不知公公是何宫人士,陛下未有旨意,我是否可入此台?” 那黄门忙道,自然,亲自送他进去后,又提醒这位阁臣注意脚下鹅卵石。 “咱家也不知陛下今日如何被朝臣触怒,只希望何大家能替陛下解怒解疑才好。” 何躬行一顿,拱手。 再迈入凤凰台,只觉满园青翠,郁郁生机,连绵不绝。 而澹台衡不在此处,他本欲转身,竟瞧见池塘倒影中,老师的书童安静候在假山一边,谁在此处,不言而喻。 何躬行再次驻足,屏息谛听了一会儿,只觉雨后潮气,花草清香夹杂土壤的味道,天下之气,均进入五脏六腑中。 他早知圣贤书中有这样的圣人气魄,却不知有朝一日得以窥见,那人却已成了一缕亡魂。 “陛下非刚愎自用也,”他言语平缓,“于开拓进取,可谓通明。” 张敬也已听闻今日殿中语,叹:“可陛下却不能叫天下人知道他倚重一个亡魂。” 他看了面前年轻人一眼,越是能从他模糊眉眼中窥见他往日聪敏端方,便越是惋惜,想说的话也如针刺,令这首辅心中也不舒缓极了:“更不能叫朝臣知道,陛下对你倚重,胜过他们。” 澹台衡默然。 张敬对陛下性情也还算了解。“陛下只是一时气急罢了,等发现其中不妥,陛下自会反省。” 他没留意澹台衡脸上沉默神色,叹息:“才长于人,辞长于人,却因无法锋芒毕露,只能选择大器晚成,子瞻从前,便是如此。” 万万没想到,世上还会有第二人。 何躬行便是亲自经历过的,因为听完脊背也弯下去,今朝越过老师拜见陛下,终于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老师愿意容下澹台衡,是因为老师知道。 知道他并无私心。可自己却不知。 张敬:“你打算如何?” 澹台衡:“为臣过近,则易偏狭。陛下可适当疏远我,这便很好,再者,我也不愿现于人前。” 不然之前做的那些不就露馅了吗。 张敬沉吟。他其实想问一介帝王怎会甘愿屈居人下,况且陛下虽素仁德,但对前朝叛军之祸,总是厉之又厉。 但还是没问。想到那祭文,他按捺住心中长叹:“还未悼念令弟亡祭。” 何躬行终于望见那没有倒影的素衣身影。 他衣袖萧萧,听他们老师道:“太庙祭祀本是选在三月初七,却惊扰了阁下与令弟安宁。” 澹台衡只说:“不必如此,我与玉成早已长眠。” 语如风过,张敬却是心中一震,与何躬行一齐回过神来。 张敬只从那祭文年日之中发现他们祭祀太庙之日,竟是澹台衡幼弟的祭日。 却没想到,他会被惊动,不仅是因眷恋,被献祭给幼弟而久久不去,还是因,昏君已亡,他却仍然死在了幼弟夭亡的同一日。 冥冥中像是一种宣告。 他从未逃脱过傀儡换命般的宿命。从未,真正做过留名史书的君王。他只是历史长河中只余祭文流传下来的一片残片。 连感人至深的文辞,都与他无关。 距离秦疏进宫后已过了几日,留心秦家婚事的几家都侧耳仔细地等着消息,想知道秦家到底得了什么好处,可一直没什么动静。 有几家便也按捺不住了,宴请秦樟,明里暗里贬损秦疏,又劝他为女儿寻一门比下有余的亲事,话不是为嘲讽弹压,便是为自己谋划。 秦樟虽然觉得厌烦,更多的却是忧心。 直到这日,终于有了圣旨,竟是钦封秦疏为郡主,可不跪君王也就罢了,封号里竟还特别赐了云台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