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亮,沈见清就起床洗漱,然后拿着秦越的相框进来书房。
书架角落有一个没拆封的牛皮纸袋,是从她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拍照的那家照相馆快递过来的,签收日期是前年十二月——她和秦越摊牌的第四天。
那时候她们已经没有联系了。
沈见清给自己排满了工作,每天白天若无其事地往返于新校区和本部,到了晚上辗转反侧,不抽烟不喝酒就不能入睡。
她以为自己熬过了14岁,迟早有一天会烂在烟酒刺鼻的34岁。
某天中午从宿醉里醒来,快递送上来一个包裹,里面有两个牛皮纸袋,其中之一用马克笔写着:客户精选16张;另一个写着:赠送1张。
沈见清看完自己精挑细选的那16张照片后,收到照相馆工作人员的微信:【之前和您一起过来拍照的小姐姐来店里了,问我们能不能给她一份照片。我们肯定是可以给的,加点钱就行,但因为您有交代,照片不能外泄,所以我来问问您的意思,可以给她吗?】
沈见清没有任何犹豫:【告诉她,照片寄出之后合同就结束了,你们不会保留原片,让她想要照片来找我。】
沈见清知道秦越不会来才这么说,她就是故意的。
一个骗子,分都分了,还装什么深情?
但那条信息发出去之后,她一动不动地在书房坐了一整天。
沈见清当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后来没机会想,现在……
沈见清把牛皮纸袋从书架上拿下来,往桌边走。
现在她知道了。
她的潜意识在等秦越来。
可她没有来,于是她不受控制地生气、愤怒,几天后在子午外的巷子里再见,毫不犹豫地把那16张“精选”砸在秦越脸上,明明白白地告诉她,“看清楚了!我爱你吗?一点也不!只要一想起你做的那些事,我就恨不得掐死你!”
沈见清曾经尖锐的声音闯入脑中,她忍不住指尖颤抖。
照相馆额外赠送的这张,她在今天之前从没想过打开,因为知道里面是什么。
当年,她去选照片的时候,看了所有的底片,一共130张,那16张“精选”是她能挑出来的带着怨恨的全部,再多任何一张氛围就变了,变成她想爱不能爱,想恨恨不透,被矛盾从四面八方剧烈撕扯的痛苦,和不自觉的,在秦越侧脸里深陷的柔情。
沈见清知道,照相馆赠送一定不会赠送前者——她们连表情都做不好,会让其他人觉得他们引导顾客的水平有问题。
那就只能是已经准备为那一月的“恋爱”收尾的她,仍然深陷于秦越。
沈见清拆开牛皮纸袋,从里面拿出照片——她盘腿靠坐在沙发上看秦越,秦越一侧胳膊压着她的膝盖,身体靠向她,在低头玩手机游戏。
很生活化的一幕,没有任何刻意的互动,反而将她眼里浓得化不开的爱意表达得淋漓尽致。
她知道会是这样,所以从不想着拆开。
前头是怕这张照片会弱化她对秦越的恨,她不愿意;后头,不敢拆了。
拆了又看不见,摸不到,光是相思就能把她折磨到浑身无光,形销骨立……
沈见清闭了一下眼,从回忆里抽离,然后翻过相框,把秦越P的照片取出来,把饱含着真实爱意的那张放进去,拿出手机给贺西发微信。
沈见清:【今天九点去签盲杖的许可授权合同,方不方便?】
贺西秒回:【方便。】
沈见清发了贺西代理公司的地址,得知她只需要十分钟就能过去后微信徐苏瑜,让她帮忙接一下。
她常合作的专利代理公司就在徐苏瑜工作室楼下。
沈见清拿着车钥匙和相框出门。
半小时后,徐苏瑜工作室。
沈见清快步进来的时候,徐苏瑜正在会客室里招待贺西和周斯。
“抱歉,来晚了。”沈见清说。
徐苏瑜还在为昨晚那个电话耿耿于怀,看了眼沈见清说:“腿怎么了?”
沈见清把外套挽在小臂里,随口道:“磕了一下。”
“没处理?”
“破了点皮,不用特别处理。”
“你走路已经开始跛了。”
“今天的鞋跟有点高,平时没事。”
沈见清拉开椅子坐下,和贺西介绍盲杖专利的情况。
徐苏瑜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走回自己的座位。
抬眼瞬间,徐苏瑜捕捉到了周斯停驻在自己的身上视线,探究意味很明显。
徐苏瑜微顿,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对沈见清的关心太过细致自然。
在外人看来——包括沈见清——她们又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盲杖的专利走的优先审查,今年十月就拿到了专利局的授权,现在可以正常和你签许可合同。”沈见清说:“我已经和代理说过了,今天签合同,提供双方资料,剩下都是我的事,你不用管,等备案流程结束,代理会寄相关的材料给你。”
贺西说:“谢谢。”
“不用谢。”沈见清眼尾的光从周斯身上扫过,看着贺西说:“秦越希望我们都好,我才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