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祖虽不喜迎春,但贾母留人,他又觉伤了体面。也不说探探迎春,赌气自顾告辞。 众人听他打骂红罗去远,各各摇头。贾母叹口气,叮咛邢夫人凤姐一番,亦带宝玉回家,贾赦等也陪着一齐走了。 这里凤姐命人打扫偏厅,自己先来看迎春,见她脸色不似先前苍白,方略微放心。 平儿后脚跟来,问:“两个戏班子的钱还未结,请奶奶示下,还是动那二百两银子?” 凤姐苦笑道:“除了那个,还有哪处可动?你回去称给张材家的,叫她办罢。”正说着,厨下媳妇回:“给姑奶奶煎的药,药吊子翻了,需得重煎。” 凤姐自漏经起,一直心中嘈嘈地不自在,听见这个,愈发肝火上升,怒道:“你们做什么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不再拿副熬上...” 邢夫人恰从外间进来,闻言冷了脸,道:“好大口气,也不怕舌头闪了风!你既然雀儿捡旺处飞,为别人操心使力,就别在这屋逞强梁。 ” 凤姐不料她来,忍气笑道:“太太说哪里话,我和二爷那边住着,不过为便宜。寻常您有事,我们都是一叫便来的。我因二妹妹未醒,一着急,才骂她们两句。” 邢夫人素因贾母偏心,对王夫人深为嫉恨。 她原想贾琏是大房长子,媳妇必定出身旺族。最好寻个富比陶朱的,不但有厚财搜挂,时日久了,说不得自己可与王夫人并肩。 谁知王氏奸诈,竟抢先将内侄女嫁来。 那王熙凤出身既高,谈吐又妙。上得贾母扶携,中有王夫人撑腰,下又辖制住贾琏。姑侄夫妻赫赫扬扬,内外遮天。 至于自己这个继婆婆,何曾得她正眼瞧过? 及至元春封妃,宝玉长成,满府内外、远近亲朋更加只知二夫人,不知大夫人,只看宝二爷,不看琏二爷。 邢夫人原愚懦不知窍,且家世平平,又无儿女傍身。多年来空有大太太名头,实则不上不下,境地尴尬得很。 每常人静独卧,细思来,根源都在凤姐身上,故而对她恶绝。 这会听凤姐辩白,不由怒气冲顶,喝道:“你还犟呢!那混账行子打人时,你在哪里?!不然凭你那‘乖嘴’一摆布,或者就闹不起来!” 凤姐又是羞恼,又是委屈,憋着泪才要开口,忽一阵头昏目暗,踉跄跌坐在椅上。 平儿赶紧搀住,赔笑道:“太太别恼,奶奶那会儿犯了病,不得已家去吃药。因是太太千秋,才没有声张的。” 邢夫人哪里肯信,冷笑道:“这么说,倒是我连累的你?平儿,伺候你奶奶家去,好生养息,省得有个头疼打嚏喷的,都要赖我!” 平儿心中一急,张口还要再说,凤姐猛捏住她的手,摇头道:“罢了,我们走罢。”平儿红着眼将她架起,慢慢朝外走去。 邢夫人哼笑一声,甩袖走到桌边。正要坐下,忽见银红缠枝莲坐褥上洇湿掌心大小一块黑。 邢夫人只当丫头不留神,把茶水倾洒了,骂道:“小蹄子们,偏捡今儿作耗。”一边随手去抹。 刚抬手,就见指尖数点鲜红,邢夫人一怔,正待细辨时,一缕血腥钻入鼻中。 邢夫人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抽手帕子。外头丫头听见,都进来道:“太太什么吩咐?”邢夫人死命揩着手,连声道:“把这褥子拿去烧了,再打水我洗手!” 一面拍着胸口,忖道:“原来凤丫头真病了,瞧这样儿,病得还不轻....哼!果然不治,倒好,琏儿续娶个柔顺的,我也享几天婆婆福。 再哄巧姐儿来养着,顺道接手夜叉星的嫁妆——我只说封在库里,以后留给孙女,谁还日日查呢。” 这样计算,脸上便露出笑来,坐一会,转念道:“还是找人哨探哨探,她就死,也不能在这两日。不然都说为我做寿操劳的,我还赔个情呢....” 因催人打来水,急急净手毕,命:“告诉王善保家的,取几两燕窝并些妇人丸药,送到二奶奶家去。再探探她的病,说二姑奶奶在这里,我自好生照管,叫她不用担心。” 那丫头领命出去,邢夫人吃完茶,走来瞧迎春,看她仍合目躺着,心道:“二丫头也是可怜,最面活意软的人,偏嫁给那个混账。” 念及孙绍祖,不由展眉暗喜,叫道:“是了!是了!凤丫头若有山高水低,正好说姓孙的胡闹,她气着了...” 遂扬声叫那丫头,道:“王家的在哪里?叫她不用去了。”回说:“王妈妈已经走了,这会子怕已出大门。” 邢夫人悻悻坐下,骂道:“便宜那蹄子,白饶我几两银子去。” 暂不论邢夫人如何,且说凤姐勉强下车,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