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女的人家又觉得女儿名节珍重,不好平白丢了。 纵然朝廷里对女子能从事的行业多有规范,可宋云书也并非全不考虑,她预计着男女学院分班教学,所学的专业也会加以限制,如此在尽可能保全女子名节的基础上,也让女孩子们能赚些银钱。 但好说歹说,有人家动摇,却都在观望,迟迟不曾有人真做出行动。 也有一户人家里穷得鞋都穿不上的女孩躲着家人追来,牵着她的衣袖,满目热望地跟她讲说:“掌柜娘子,我愿随您去,只要能养活自己就成。” 宋云书说“好”,想将她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导。 可那女孩终于没有跑出来,不过几日就被家里人张罗着送去给城西的张官人做了第十八房小妾,吹锣打鼓地从竹下斋前面过去。 女孩的爹娘亲戚晓得她曾想跑掉,过路时还当着宋云书的面议论。 “女孩子家家的嫁得好才是真的好!” “……抛头露脸在外头做什么?脸都不要了!” “哪里有好人家要这样的媳妇哟!” “……还是咱们家俏俏命好哩!” 他们讲俏俏的命好,明里暗里说着宋云书嫁不出去,为了赚钱女儿家的脸面都不要。 宋云书不生气,她只是看着花轿,觉得无力。 才十四岁的小姑娘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稚嫩的面容上泪眼朦胧,穿金戴银,压得她抬不起头来,只能趴在轿子的窗口对她微笑。 名叫俏俏的姑娘小声地呢喃:“掌柜娘子,不要担心。” 那句话带着勉强撑起的笑,还有说不出来的愧疚。 可她又在愧疚些什么呢? 宋云书在风里听见了她的宽慰,仍旧笑不出来,只是静静地伫立在花轿前,看着大队人马红红火火地穿行而过。 宋云书想,该愧疚的是她。 她以为自己努力了就会有用,但不是这样的。 关于设立职业教育培训的女子班的想法,第一次产生了动摇——不是因为这个时代没有人能接受,而是因为宋云书觉得自己,太过想当然了。 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呢? 她一筹莫展。 最后是司曦对她说:“云书,这条路你还没走到尽头呢,不要现在就开始怀疑自己。” 深沉的黑夜里传来打更人敲锣的声音。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愈来愈近,而后愈来愈远。 竹下斋这段时间来赚的盆满钵满,又进行了扩建与精细化的装修,旧屋与新房全然进行了仿古的全面设计,只求以自然之景突出清幽之气。 层叠的青纱间升腾起袅袅香雾,映衬着楼外升起的明月,亭台楼阁都像是嫦娥曾起舞弄清影的月宫,越是美丽,越是寂寥。 宋云书伫栏长倚,想了很久才反问他:“我真的没有走到尽头吗?” 严苛的律令尚且有人敢逾越违反,可世俗间墨守成规的观念、人心中如万重大山般的成见,才是最难突破、最难走出去的。 “没有。” 他的答案也很坚定。 司曦本是在她旁边的桌案上算账,见她数日都愁眉不展,今日甚至夜半三更了还蹉跎在竹下斋里,才想着与她聊上几句,倾诉总好过憋屈。 “你知道,我曾是幽王府长史,”他踞坐在地,半抬起眼睛看她,又或许是在看楼外那轮明月,“幽王还是太子的时候,做过很多很多的事情。” 关于官制改革、关于百行归商,最重要是关于民生福祉。 但这些都如史书上的尘埃,无需多说。 宋云书侧耳倾听,轻声道:“幽王殿下高屋建瓴,就算最后失败了,我所做的事也难以望其项背,你不必以此来安慰我。” “哪有什么可望其项背的?都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做自己该做的、想做的罢了。” 司曦失笑,昳丽的眉眼间漾起回忆之色:“那是幽王与生俱来的职责,但是云书,你的路走到现在,全是因自己想做,这层意义上来说你比幽王更厉害。” 他的态度太真诚,宋云书下意识去看他的眼睛,想看他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可那双墨色如深海般的眼中当真只有坦坦荡荡的温和。 宋云书错开他的视线:“……你太高看我了。” 她就觉得,那位遭受两立两废还能坚持改革的殿下才是真厉害。 “那看来我们的评判标准不同。” 司曦轻笑出声,终于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