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周起元当年去职,是因为天启三年的‘癸亥京察’,跟李实的关系着实不大,当年赵南星主持京察大计时,著《四凶论》,将齐楚浙党的领袖亓诗教、赵兴邦、官应震、吴亮嗣贬黜还乡。” “邹元标当时为左都御史,虽然没有怎么参与京察那档子事儿,但他为了传播濂洛之学,改变士俗,与冯从吾创办了一个首善书院,时常集合志同道合的人去书院讲学。” “其时,朱童蒙为科道官,担心东林党人主持京察,对他的考核成绩不利,于是就上疏请求禁毁首善书院,并将道学指为伪学。” “周起元见到朱童蒙的弹劾奏疏后,便上疏为邹元标辩解,邹元标因此乞休,回乡之后闭门谢客,还给朕进呈了一份《老臣请去国情深疏》。” 朱由校说到此处,忍不住朝绕着王体乾东戳西探的启明皱了皱眉,他这表情落到周围其他人眼里,自是被认为这是皇帝不满东林党人沽名钓誉的意思。 “后来朱童蒙被外迁为苏松分守参政,恰恰在周起元巡按域内,端的是一个不是冤家不聚头,周起元又弹劾朱童蒙鞭挞百姓,击毙漕卒,吴民对其恨之入骨。” “这时候恰好又出了李实的那一档子事儿,朕这才将周起元削职为民,将朱童蒙调回京师,从那时候起,朱童蒙就投奔到你们阉党门下了。” “倘或这封奏疏当真出自李实,李实想在朕调用苏杭织造的那一百万两银子之时将周起元置之死地,他是绝不会刻意提及那么多东林党人的。” “朕本来就急需用钱,为这钱处置一个周起元,倒无可厚非,何况李实与他素有嫌隙,他不提高攀龙等人,朕思及周起元与朱童蒙互相攻讦一事,尚且会犹豫是否要就此再开党争之衅。” “他这么着重一提,难道就不怕朕虑着息事宁人,索性将他的奏疏留中不发了么?李实从前为先帝伴读,当年在东宫之中,谁不是一路谨慎小心着过来的?” “他若想让朕杀了周起元,便不会这般节外生枝,再者说——” 朱由校喉咙一咯,声调一拉长,立时显出一股哀婉来,“先帝一驾崩,李实就去了苏杭,除了周起元这种阻碍他办差的,他哪里还能与其他东林党人再结下怨来呢?” “从前那国本之争如何凶险,先帝当太子时受了多少委屈,你们都是亲见的,若不是东林党一力支持先帝,先帝在读书时用点儿份例上的炭,都能招惹出‘妖书案’来呢!” “就冲着这一点,李实的心里,也总该记着点儿东林党的好处罢?这一码归一码,郭正域当年遭难时,连先帝也是要勉力为他求情的。” “李实但凡还是先帝的忠奴,就不会把话写得这样绝,因此朕可以断定,这封奏疏一定是他人伪造的。” 朱由校这一番话说罢,王体乾自是更加唯恐自己的脑袋埋得不够深。 启明隔着虚空和意念同情地拍了拍王体乾的头,朝朱由校比了个心,「宿主,你这影帝可真是名不虚传啊,嗓音一变,这柔弱腹黑的小白花人设就一下子立起来了。」 朱由校微微垂着头,仍然沉浸在角色情绪里,没能顾得上回应系统小助手的夸奖。 认真算起来,历史上的明光宗在正式登基前,都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神宗皇帝虽然怠政,但前朝后宫围绕太子之位的明争暗斗在万历朝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万历十八年,大儒吕坤担任山西按察使,在职期间,他采辑了历史上贤妇烈女的事迹,著成《闺范图说》一书。 当时的司礼监秉笔陈矩出宫时看到了这本书,买了一本带回宫中,明神宗得知后,便将此书赐予了郑贵妃。 于是郑贵妃便命人在《闺范图说》中增补了十二人,以东汉明德皇后开篇,郑贵妃本人终篇,并亲自加作了一篇序文,并让她的伯父郑承恩及兄弟郑国泰将此书重新刊印。 万历二十六年,吕坤上了一封《天下安危疏》,请明神宗节省费用,停止横征暴敛,以安定天下。 吏科给事中戴士衡借此事大作文章,以巴结逢迎郑贵妃的罪名,上疏弹劾吕坤,明神宗自然不予理会。 不料,就在几个月后,有一个化名为“燕山朱东吉”的人,专门为《闺范图说》写了一篇跋文,名为《忧危竑议》,以传单的形式在京师广为流传。 文中采用问答体形式,专门议论历代嫡庶废立事件,影射“国本”问题,直指郑贵妃欲使己子朱常洵夺取皇储之位,又称吕坤与外戚郑承恩、户部侍郎张养蒙、山西巡抚魏允贞等九人结党,依附郑贵妃。 明神宗怀疑此书是出自吏科给事中戴士衡、全椒知县樊玉衡之手,便怒谪戴士衡、樊玉衡二人,尔后因怀疑阁臣张位是幕后主使,又贬了张位。 当时与张位亲近的官员们,如礼部侍郎刘楚先、右都御史徐作、国子监祭酒刘应秋、礼部主事万建昆、给事中杨廷兰等,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贬斥,此为“第一次妖书案”。 “第一次妖书案”落幕后,明神宗终于在万历二十九年彻底让步,下旨立虚龄已二十的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朱常洵为福王、朱常浩为瑞王、朱常润为惠王、朱常瀛为桂王。 朱常洛虽然在“第一次妖书案”后当上了太子,但其实日子并不好过,宫里的人拜高踩低,知道明神宗不喜欢这个太子,便常常欺负朱常洛。 朱常洛出阁读书时,时值寒冬,不想那些在文华殿中伺候的太监竟然不给太子生火取暖。 朱常洛冻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多说一个字,幸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