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珠是真真的被娇养大的,别说人了,就连活物都没伤过。
可对南蹇明下手也好,捅游朝也罢,手丝毫不抖。
不止。
南珠感觉自己捅得不够深。
左手覆上,紧紧握住被涌出鲜血覆盖的匕首手柄。
一寸寸的朝下压,直至捅到最底部。
轻轻一声呜咽后。
游朝懒散贴着墙壁的背部,随着大量涌出鲜血滴答落地的声音,重重靠向墙壁,脖颈微躬,低低的呼出一口气。
南珠垂眸看着地面越来越多的血,低声说:“我爸……”
“是好人。”南珠以为自己眼泪已经流干了,但没有,她眼泪从眼眶中断了线的往下掉,尖叫出声,“我爸是好人!他是好人!他是个好人!”
南珠肩膀微微耸动,声音发颤,“南蹇明死算是他活该。我死,就当是旁观者也有罪,雪山崩塌,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可我爸,凭什么!”
南珠生性活泼开朗,豁达并且乐观。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这顿时间有多崩溃,笑容有多勉强。
南蹇明是她的哥哥,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南珠和他共有的回忆,甚至远超了父亲、祖父祖母和江淮。
当知道他的真面目是那么肮脏后。
年少那些温馨美好的回忆,全都蒙上了一层灰尘。
再看,只是物是人非。
甚至不受控制的开始怀疑他从前每个笑和每句话,都带了肮脏的算计。
南蹇明这个人的形象崩塌,毁掉的不止是她童年美好的回忆,还毁掉她对人的信任,对自己眼光的信任。
在知道父亲的骨灰被游朝挖出来扬尘之后。
甚至多疑的在想。
是不是父亲……也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是不是父亲也像南蹇明似的,伪善并且阴毒到让人胆寒,对她的爱也并不纯粹。
在遇到想要的东西时,可以像南蹇明一样,毫不犹豫的把她舍弃。
南珠害怕啊,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全身跟着泛起细密的抖,她轻声说:“你可以不放过我和南蹇明,为什么要去动一个和你从前过往没有半点关系的人。”
“为什么要去扰一个死人的清净。”
“为什么要让我开始怀疑我爸都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为什么!”南珠歇斯底里的尖叫出声,“为什么!”
游朝小腹的伤口像是开闸的水龙头,不断的顺着匕首朝外涌鲜血。
滴滴答答的弥漫了俩人所站的角落。
游朝有些站不稳的紧贴墙壁,垂眸看南珠哆嗦到几乎要碎掉的样子,哑声说:“你爸……”
南珠豁然抬头。
眼圈的眼泪不断,可再多也遮不住眼白处熏染出的红色。
她秀气的眉毛紧紧的皱着。
苍白的唇往下弯,肩膀耸起。
明明是行凶者,可恐惧的却像是受害者。
她在怕。
怕游朝说出自己的父亲是和南蹇明一般无二的人。
怕她的世界彻底崩塌,信仰碎成一地。
赖以生存,并让她无忧无虑生活的童年所得到的爱,全都变了形。
游朝模糊的想。
若是连她的父亲南天都不再是她记忆中的南天。
南珠这个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小公主。
永远都不会再……快乐了吧。
游朝启唇,“你爸……”
南珠握住游朝小腹匕首的手垂下,片刻后,布满粘稠血液的手抬起捂住了耳朵。
随着南珠的后退。
游朝无力的跪坐在地。
他捂着不断涌出血的小腹,声音低低的,“你爸……”
“你爸是……”游朝抬眸仰视面前恐惧到整个人都要碎了的女孩。
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在学校里蹦蹦跳跳的小姑娘。
顿足在阳光下回眸,眼波流转,高傲在,无忧和快乐也在。
是种你一眼看过去,就可以断定,她是被金尊玉贵养大的,不缺爱,不缺物质,什么都不缺的幸福小姑娘。
笑起来,快乐的像个小太阳的幸福小姑娘。
游朝低低的呼出口气,“你爸,是个好人。”
随着游朝在十分钟后被抬走送去医院。
南珠所在的别墅大门被关上。
从没打扫过卫生的南珠跪坐在地,用毛巾一遍遍的擦拭游朝留在地面的大片血渍,一边擦一边低声嘟囔,“冤有头债有主,南蹇明有罪,高中的全部参与者旁观者都有罪,我也有罪,可我的父亲,是无辜的。”
“罪不及家人,罪不及亡灵。”
地上的血怎么都擦不干净,模糊的泥泞一片。
南珠像是看不见。
跪坐在地一直擦,一边擦一边喃喃:“他辱我父,让我往后生不知去何处祭奠,死不知去何处寻他团圆,他该死。”
“游朝该死。”南珠握住全是血渍毛巾的手一寸寸的收紧。
任由血液从毛巾中溢满。
将她纯白色的裙子渲染出血样的颜色。
南珠泪流满面的嘟囔,“他该死,他就是该死。”
南珠没再清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