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用过早膳,没等蓅烟出门,内务府掌事已抱了一筐银炭来,蓅烟先是不理,后见廊下西风灌堂,冬雨扑面,到底软了性子,“进来吧。”
掌事贼眉鼠眼,“给蓅烟姑娘请安了。昨儿是底下人做事不周到,惹您生了气,今日我亲自给您送来一篓子银炭,还请您消消气儿。”又挥手让昨儿办事的小太监进门,斥道:“快给蓅烟姑娘陪不是。”小太监早没了昨儿的嚣张,恭恭敬敬道:“奴才给蓅烟姑娘道个不是,请您大人大量。”木兮素兮在旁侧瞧着,只觉痛快。
蓅烟近来气性大,凭他好言好语,仍旧无法平息怒火。却到底不想与人结怨,遂忍下不悦,道:“罢了罢了,去吧。”内务府掌事忙的往后退,退至乾清宫外街方往小太监头上重重一拍,咬牙喝道:“叫你给我惹祸,乾清宫的人你也敢惹?不知好歹的东西。”
小太监道:“您老人家也知道,这银炭金贵,连平主子那儿都没有,只皇后娘娘宫里分了两篓子,纵使她江蓅烟得了圣宠,到底没有受封呀,师傅您畏惧她做什么?”
掌事太监背着手,大步往前,“你等着瞧吧,将来有你给她磕头的时候!”
天寒地冻,冬雨绵绵,紫禁城里里外外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泥水坑洼,蓅烟无处可去,便安心窝在房间里烤火吃糕点看闲书。一时木兮从外头进来,“蓅烟姑娘,王贵人过来瞧您。”
“王贵人?哪个王贵人?”
“是我呀,蓅烟。”王丽君的声音隔着帘幕传来,蓅烟噘了噘嘴,眉心微蹙,压低了声音道:“她来做什么?”木兮见蓅烟一副不大乐意的样子,便问:“可要我赶走她?”
蓅烟思索片刻,虽然她不喜欢王丽君是真,但大家都是长沙人,还是有几分乡情。蓅烟丢开手里的书,扬声道:“进来吧。”木兮忙过去掀起帘子,朝王丽君福身,“给王贵人请安。”
王丽君穿着蓝色宁绸长袄,头压蝴蝶嗅海棠流苏朱钗,言笑晏晏,未等蓅烟屈膝,她已行至面前将人扶住,满面春风的笑起来,“你我姐妹,何必多礼?”
“你可是堂堂知府大人的嫡女,何时同我成姐妹了?”蓅烟知道她是来拉拢自己,她最看不得人皮笑肉不笑一脸谄媚的样子。王丽君被呛,许久都说不出话。若说讨好别人,打小都只有别人讨好她的份,如今实在是全无倚仗,才想着蹭蹭蓅烟的圣宠。
王丽君转身便走,“既然你不欢迎我,那我回去便是,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她原本就不大想来,被身边的丫头左劝右劝才勉强过来想和蓅烟打个招呼。毕竟入宫已有进两月,除了宴席上见过皇帝两次,至今为止别说侍寝,连皇帝仪仗都没见过。
木兮拉了拉蓅烟袖口,“她亦是长沙人,到底有个照应,您呀,要多为将来考虑。”
蓅烟道:“她王丽君在长沙耀武扬威,从没把我放在眼里,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以为自己屈尊纡贵亲近我,我就会落她的套。告诉你,木兮,我就是不想理她!哼。”
“好啦好啦,我的小祖宗,你不想理就不理吧。谁还能坳得过你啊!”木兮低声说完,掀起帘子出去送王丽君。风大雨大,王丽君走得极慢,木兮冒雨追至身后,客气道:“王贵人来的真不是时候,蓅烟姑娘才睡了觉醒来,一身的起床气,多有冒犯请您多原谅。”
毕竟是乾清宫的人,王丽君虽有不甘面子上也只能道:“无碍,她的性子我知道。”又见木兮淋湿了衣裳,心下动容,“天底下怎会有你这么忠心尽力的丫头,便宜她江蓅烟了。”
木兮抿唇一笑,“恭送王贵人。”
今日该是王丽君面圣的时日,眼看着她已经出了乾清宫,竟被康熙唤住:“王小姐。”王小姐是康熙在长沙时对王丽君的称呼,此时再叫,便有几分“饶有意味”。
王丽君回头,见康熙身长玉立站在乾清门后,一双鹰眼定定的盯着她,不由紧张到颤栗,又是激动又是害怕,声音都开始颤抖。她屈膝道:“臣妾见过皇上。”
“你是来看蓅烟的吗?”
雨声滴落,薄薄的白雾缭绕,王丽君有一丝恍惚,感觉自己要晕厥过去。她回道:“蓅烟在睡觉,我不敢打扰她,便退下了。”康熙点点头,眉眼间有了笑意,“近来天气冷,她身子乏累,爱睡回笼觉。来,你跟朕一起过去陪她说说话,省得她一觉睡到天黑了。”
王丽君知道,如果江蓅烟知道她扯谎,肯定会鄙视她嘲笑她。可是,她实在舍不得放弃与康熙同行的机会,便厚着脸皮答应了。她跟在康熙半步之后,康熙问什么她答什么。
“你与谁同住一宫?”
“臣妾与平主子同住。”
“你住在坤宁宫?”
“是。”
“宫里还习惯吗?”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住得很好。”
很快到了蓅烟屋子门口,今儿康熙走的是大门,门口当差的小宫女撞见,惊慌失措的大呼:“蓅烟姑娘,皇上和王贵人又回来了。”说完,人已经跪了下去。
蓅烟一听王贵人又回来了,而且是和康熙,顿时火冒三丈,踢了鞋往被子里一缩,假装自己睡着了。康熙领着王丽君进屋,见东边一只鞋子西边一只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