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安酒想哭。
她一直告诉自己长大了,是个成人,不需要任何人关心。
她一直逃避的,是那句,有妈的孩子,永远是孩子。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被人这样对待时,安奶奶出现了。
她的妈妈不用再在天上急得团团转了,她现在也有人疼了。
安酒任由那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抓着安奶奶的腰上绷紧的床单用力一拽,瘦小的安奶奶毫无反抗能力坐在地上,她没力气再站起来,因为刚才有块大一点的石头刚好砸在腰上。
安酒把她护在身前,依旧用后背去扛。
安奶奶惨白着脸,把枕头移到安酒脑后,担心她受重伤。
走廊里除了风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属于人类的声音。
所有还活着的人都知道,求救是浪费能量的无用功,没人在意他们怎样,上了锁的门就是最好证明。
接连破碎的窗户已经无法给这场灾难添加更多恐惧元素。
狂风肆虐,飞沙走石,安酒的背后被砸的渐渐失去知觉,就在她眼神迷离的瞬间,发现大脑识海的空间发出浅蓝色的光芒。
什么……意思?
察觉到她靠近,光芒更盛,似在召唤。
安酒隐约领悟到什么,她开始尝试用意识调动空间。
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顺利,极淡极淡的蓝光出现在掌心中,看上去轻飘飘没有重量,却不受任何狂风影响。
她试着让蓝光移动,环过铁栅栏,缠绕在手腕上。
她立即感觉到对抗风力更加轻松了。
安酒大喜,空间的新用途让她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想在身后形成护盾,用来保护脆弱的五脏六腑和脊椎。
在她意志的支配下,蓝光逐渐从掌心收回,沿着手臂攀爬,极淡的蓝光映在安酒瞳孔中,低头闭眼的安奶奶自然没看到这一幕。
背后,安酒看不到,却能感知。
蓝光就像一团柔软的面,被她东拉西扯,拽成圆扁的形状,极其的薄,看上去随便一块大些的石头就能轻松击破。
安酒在心中祈祷它能撑的时间久点。
在空间被调用的同时,她尝试从里面拿取东西,发现是禁止状态。
她心中有数了。
随着接连两声碎裂,风势变得更大,裹挟着还没来得及落地的玻璃碎渣冲了过来。
当当当。
一连串被蓝光挡下的脆响在安酒脑袋里回响。
她干草般的头发被卷起,脆弱的发质从中间断成两截,沿着栏杆间的空隙飞了出去,连带着玻璃渣打在铁杆上时溅起的碎渣一起。
在暴风中,她和安奶奶同时听到邻居缥缈的呼救声远去,更恐怖的,有时候能听到重物在墙上、铁门上摔来摔去的巨响……
不知硬挺了多久,就当安酒察觉到风势变小,刚要张开没有意识的手指活血的时候,另一阵更加激烈的风席卷进来。
像是要将她们活生生从栏杆上扒下来似的,又像是被丢进了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里,来势极其汹汹。
哪怕安酒用尽全身力气想蜷缩起挡着安奶奶,下半身还是不受控制,生生被风卷起到了空中,而安奶奶手上更没什么力气,几下就被挣开,仅靠绑在身上的床单苦苦支撑。
用了好几年的旧床单绷得笔直,硬挺几分钟后,就再也支撑不住,发出布帛撕裂的嘶啦声!
安奶奶无力对安酒笑了下,用眼神示意不用再管她了。
——你要好好活下去。
安酒读懂了她的唇语,一种凄惶、恐惧的情绪瞬间笼罩住她。
不可以,奶奶绝不能死!
安酒咬紧牙关,飞快将背后的蓝光全部调回,她恶狠狠地死死抓着栏杆,另一只手极力向外探,同时蓝光像细丝般飞射出去,无视狂风,精准环上安奶奶的腰。
嘶啦——
床单彻底断成两半,安奶奶当即被风卷飞。
安酒身体被猛地一拽,整个人瞬间与地面平行,仅凭右手的力量拉住两人不被卷出去。
那吸力简直恐怖,安酒力气再大,也不可能凭单手拽住超过自身重量的五倍!
她脖上青筋爆出,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悲愤又绝望地看着掌心一点点滑开,人在大自然的力量下显得如此渺小!
唯一能救她们的,只有空间!
安酒想让它分成两半,却发现蓝光是滑不溜丢的一整团,任她搓圆捏扁,就是不能从中间分开!
当她强行把中间部位拉到最细、最薄,脑袋深处传来针扎似的疼痛,一下又一下,连带着全身的神经都在跟着颤动。
她集中全部精力,只放在拉断空间这件事上,虽然疼得越来越厉害,疼得眼前发黑,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直到拽成蜘蛛丝那般细,像是到了临界点,安酒通过鼻子深吸一口气,顿了一下,随后猛然向左右用力拽断!
那感觉,就像活生生拽掉一根牙神经,她恨不得当场死去。
分成两条的蓝光一半连接着她和奶奶,另一半紧紧缠绕着右手和栏杆,虽然她们人还在空中飞,无力的感觉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