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河漫不经心地胡扯：“凡事要往好处想，万一他们想一石二鸟呢？压垮当红小生，再赔上一个我，绑上盛西和宋毓，再抚今追昔一把，搞一波大新闻，活儿轻松不累，效果拔群，大手笔啊，这不得弹冠相庆。”
常平：“……”
他愣是笑了一下：“这话你自己信？”
“不然呢？”张清河突然抬起头，挑着眉看向常平，“你想让我猜谁？”
她把塑料餐盒轻轻放在桌子上，以防汤水撒出来，慢慢地说：“人和人之间就不能单纯一些吗？比如说照片说是偶然间拍到的，就是偶然间拍到的，计较那么深干什么。”
“你自己把垃圾收拾了，别放我桌上。”常平看了眼餐盒，继续说，“你可以不计较，我不行。”
张清河怔了一下，凑过去问：“为什么？”
常平身体僵了僵，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给我加工作量了，临近过年来这么一出，我预订的飞机票都作废了。”
张清河真诚地说：“给你加奖金。”
她原来了解过常平家里的背景，家里在农村，听说小时候鸡蛋都看不见一个，穷得裤子都是开裆的。
——当然实情也没那么夸张，只是消息闭塞，生活更艰难一些，基本生活开销还是能维持的。
常平从小就是十里八乡的一枝花，成绩也是独苗苗，后来从乡里考到县里，从县里转到市里，最后考上大学。
在做经纪人前也打过不少兼职，后来被一个前辈领来做执行经纪，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这行来钱快。
张清河不太敢想换成自己，要是生活在常平童年那种环境里能怎么办，没玩具没课本甚至周围没多少人，睁眼学习闭眼睡觉，人怎么活？
长大后来大城市发展？别逗了，父母要不要管？房价一平米需要不吃不喝奋斗两年，没学历怎么找工作，对象再怎么善解人意也要看家境。
常平却偏偏能混到现在。
有时候张清河能明显感觉到常平心里有自卑感，但这种情绪并不多，他传达给人更多的是一种谨慎，稳重，要钱要脸，会运作的感觉。
仿佛天生的经纪人材料。
常平笑了笑：“我缺你几万块钱？”
他沉默了一秒，接着说：“我先帮你查查那个狗仔的底，看看他背后站着什么人。”
“辛苦了。”张清河突然有些头疼，“那我离婚怎么办？要不然你先回去过年，我推迟到年后再离？”
她本来以为不牵扯财产和孩子抚养权问题，离婚就是一个程序的事情，最多一个下午，加上一个月公关时间，尘埃落定。
但天气冷了，快过年了。
她敢肯定，她要是现在真把婚给离了，她爸妈这年就不用过了，口水能把她淹死。常平也得回老家陪爹妈，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着。
可问题是，不速战速决，这么拖下去，她自己还真不一定……愿意离。
勇气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是情绪化的产物，再犹豫就会找借口，她随随便便就能编出无数不应该和宋毓离婚的理由，但离就一条：
——不喜欢了。
过完年她就是秋后的蚂蚱，都不需要宋毓，她爹妈一只手就把她碾死了。
这个问题想了白想，短时间没谱，张清河暂时先放在一边。
自从她妈王女士来了之后，她的闪电离婚野心就失败了，剩下的只能是长途作战。
“说真的，你要不然重新考虑一下？”张清河问，“再培养一个人？”
常平拧眉。
美人拧眉也是好看的拧眉，眉眼间有点诧异和迷茫的感觉，过了一会儿才问：“什么意思？”
“大号练废了，练个小号呗。你看现在新人一个个从土里钻出来，嫩生生的，不割一把你还是人吗？”
张清河笑着说。
这是她早就有的一个想法。
她早些年和常平签约，谁都不是什么特有名气的人，在圈子里的地位约摸相当于一个班的中等生，不值钱，但也不垫底。
这么多年，常平该说早熬出头了。像他这种地位的经纪人，开公司的开公司，卷钱跑路的跑路，恰烂钱的恰烂钱，反正不是祸害一方就是钱袋子满满当当。
常平倒是一心一意，手下连个新人都没有……有点儿屈就。
张清河虽然是大花，但她工作量其实不算大，商业活动打结婚起就闭门谢客，倒是戏拍了不少，零零总总算下来，分给常平的也没多少。
顶多一线城郊买套房，再添辆车。
还是今天中午宋毓说给她经纪人那事儿，给了她灵感。
现在丑闻一出来，张清河日薄西山，正是解绑的大好时机，换一个新艺人冉冉升起。
这叫什么？
东方不亮西方亮？
“不用。”常平没什么反应，厌恶地蹙了一下眉，“我不想带新人。你要退圈？”
张清河没掩饰：“有这意思。”
常平点评：“像是安排后事一样。”说完他自己禁不住先笑了。
张清河撑着头看他。
她眼神专注，看人时含情脉脉的，睫毛长又细密，盛满了他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