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之一字说起来光辉正气得很,但无论怎样的褒扬都改变不了事实:这只是一群很会包装自己的犯罪分子罢了。侠以武犯禁,白冬从未想过在如今这个时代做惩恶扬善的侠客,但他亲手终结季杰的生命时就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相比于手里沾满了鲜血的季杰,只是助纣为虐的帮忙打掩护的孙荣成该当何罪,白冬并不清楚。因为前者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后者的罪行却需要专业的法律知识去衡量,而这正是他所欠缺的东西。 “咳,你当然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将我批判一番,可你真的体会过什么叫绝望么,就是连明天的早餐吃什么都开始不再期待,连明天会不会下雨也不去关心……想要拯救自己有什么错?”白冬脚下留情了,不然孙荣成可能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哪里能这么中气十足地反过来质问他。 “呵,永远不要觉得自己就是最惨的那个。”白冬停下了动作,想去摸兜里的烟,但是意识到现在天空中还在飘洒细细的雨丝,便只好作罢了。 重新打量眼前的这棵松树,白冬不禁也开始动摇了,如果这真的是一棵能够实现人愿望的神树,那么他也用血祭的方式许愿,让葛青青苏醒过来呢,会实现么? 在这一刻,白冬忽然有些理解那些疯子了,眼前的孙荣成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世界从未给人以选择的权力,一旦产生了“我可以选择”的错觉,就会如同即将溺水的人看到头顶漂浮着稻草,不会管自己能不能借住它浮起来,只会本能地伸手抓住。 “孩子,你记得妈妈的电话号码么?”因为之前找金泰六调查过,所以白冬对孙荣成家里的情况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知道他除了一个嫂子和一个侄子就再无其他亲人了,这个被他牵着走过来的孩子应该就是他的侄子无疑。 孩子很小就没有了父亲,还因为地中海贫血症被病痛折磨,性格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孤僻怕生,不愿与陌生人接触。今天先后遭逢两场变故,先是母亲和叔父吵了一架,然后叔父又要对他做不好的事情,这让他更加自闭了。 看到小男孩只是低着头,连眼神上的接触都不敢有,白冬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翻找金泰六之前发给他的邮件,希望能从里面找到孙荣成家里的电话号码。 “喂,这里有点事情要办,无关人等赶紧离开,不要给自己找麻烦。”就在白冬犹豫着要不要直接给金泰六打个电话问问的时候,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了几个彪形壮汉,居中的一人身穿花里胡哨的夹克,打扮得跟梅威瑟一个风格。 白冬转过身,居然发现这个人他认识,李宝桢给的照片多角度展示过这个名叫刘立池的男人的长相。现在不用他再去专门调查了,完全可以认定这家伙就是借用了邪异松树的力量让自己的女儿在车祸之后与李宝桢的女儿对换了灵魂。 “该不会……你也要在今天,要在这里,要在这场雨里许愿吧?”白冬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巧了么,孙荣成带着侄儿上来就是为了许愿,这些家伙大摇大摆地走上来还想把别人赶走,显然也是要做类似的事情。 “哦,看样子小哥你也知道这棵树的神奇?”刘立池哈哈大笑,他并不觉得很多人知道这棵树是一件坏事,因为只要它灵验就必然被别人知晓,就跟那些灵验的寺庙神社必然成为热门地点一样。 “我劝你最后不要做傻事,这棵树虽然可以实现人的愿望,但要付出的代价还在实现的愿望之上。”白冬是从孙荣成的口中才了解到那个传说的,但他很清楚两个疑似在这里许过愿的人最终都落了个什么下场。 金灿民疑似在这里许过愿,虽然他摆脱了自己恶魔母亲的控制也得到了万贯家财,但一天好日子都还没过上,就被人溺死了在冰冷的海水里。 李润翰可能也在这里许过愿,虽然他的新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也活得了巨大的名气,但他可能想不到自己就是新闻里的主角,被灭口后分尸成了碎块且至今还没被找到。 “有得有失不是很公平么?”刘立池招了招手,一个面容憔悴还被反绑双手的女人被他的小弟推了出来,不是他的老婆又是谁来,“丢掉了一千却又捡到一万的人不会难过,宵宫池子里歪出雷电将军的人不会懊恼,和原配离婚却又被年轻漂亮的后辈反追的人不会伤心……你看,我们在乎的从来不是失去,只在乎又没有更好的替代。” 刘立池是个惯于说谎的人,他回家之后连自己的妻子都骗了,说自己许下愿望让女儿度过劫难健康成长,实际上他把沾着血的纱布埋下去之后根本没有想着女儿,而是许愿让自己变得比好哥们李宝桢更富有。 虽然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但因为自己的家庭非常普通,学习成绩也拿不出手,长得也就马马虎虎,所以刘立池的内心一直被自卑的情绪啃噬着。表面上他却非常憎恨李宝桢,而他的理由也并不复杂:你只不过是命比我好,凭什么总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那些好意和帮助,在他看来更像是一种羞辱的施舍。 一场戏能演三十多年,是因为刘立池看不到任何翻身的机会,直到女儿身上发生的事情把他带到了这棵树的面前,才终于释放出了一直被压抑着的本心。 现在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至少站在刘立池的角度上看是这样的,接下来只要制造一点小小的意外让李宝桢两口子消失,那么他们的一切都会落到独生女李友娜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