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成达拍了一下大腿说：“对呀！他到技改办后，我把他给忘得一干二净。对，让李工弄，他搞起图纸可是一等一的好手。这是他的强项。” 司成达赶紧提高嗓门冲着苏田喊：“拆！拆！拆完了给技改办打电话，找李工！” 李永涛桌上的红壳子内线电话响了起来，苏田他们几个拆下插床部件后，打电话请他来设计加工工艺。 司成达琢磨着B5032床身部件应该是45#钢，因为那时国内的金属材料还非常落后，很少会用到合金材料。他尽管是这样想的，但还是有点吃不准，不知道45钢的硬度能不能达到。 李永涛到车间后先对部件进行了测量，然后蹲在地上用白线手套擦去油污，仔细端详着部件的断面。 “李工，要不要去实验室测一下布氏硬度？”杨豪问。 “这是油钢。这玩意冷塑性一般，但退火、正火比调质时好，强度也比较高，切削加工性也不耐，特别是热处理后还可以获得一定的韧性、塑性和耐磨性。”李永涛站起来，边用白手套擦手边说，“油钢是咱们国家的牌号，又名CrWM，其实就是45#钢。这家伙有它的脾性，相比普通A3钢而言，具有更高的强度和抗变形能力，淬火变形小，机械工程师都习惯称它‘微变形钢’。所以，当年的抚顺新生机床厂肯定是看到了它的这些属性，才用它做插床床身。” “老一辈工程师真厉害，把啥东西都能研究透，刚建国时国家一贫二白，咱们就能从石头疙瘩里面炼出钢铁，能把两弹一星送上天。李工，你说中国人是不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司成达说。 “中国机械工程师不光聪明，而且踏踏实实任劳任怨，干工作不讲条件，他们把聪明和勤奋加在一起，搞不出啥？”李永涛笑了笑打趣地说，“一个能搞出原子弹氢弹的国家，还搞不出这个插床配件？” 一谈到专业，李永涛的眼睛就明亮起来，而且变得健谈，偶尔还有点小幽默，不像做其他事那样死板甚至木讷，也许这就是条件反射。 “千万别小看中国专家，虽然，咱们被工业文明甩开在了后面，与西方工业国家落下了很长一段距离，其实从晚清时李鸿章创建的中国兵器工业开始，我们中国专家就一直推进着机械工业的发展。从‘汉阳造’到原子弹，咱们走出了自己的民族工业之路。”李永涛说，“就拿45#钢来说，咱们多少年前就已经和国际接轨了。我们国家的45#钢是优质碳素结构钢，对应着日标S45C、美标1045、德标C45，中国的机械工程师还摸索出了45#钢推荐热处理为850℃正火、840℃淬火、600℃回火，达到屈服强度≥355MPa……可以说，是中国工程师制定了最新的国标……” 大家都知道李永涛是机械工业的百科全书，厂里人把他叫“专家”时，他总会微笑着谦虚地纠正说：“是土专家，土专家。” “李工，调质是双重热处理，能增加材料的综合机械性能。但45#钢不是合金钢，调质会不会影响韧性？”杨豪不无疑惑地问。 “调质钢有碳素调质钢和合金调质钢两大类，无论碳钢还是合金钢，国家对含碳量的控制都比较严格。含碳量过高的话，调质后工件的强度虽然高，但韧性不够；要是含碳量过低，虽然韧性提高了，可强度不足。为了让调质件得到更好的综合性能，含碳量一般要控制在0.30-0.50%。”李永涛说，“调质淬火时，得把工件的整个截面淬透，使工件得到以细针状淬火马氏体为主的显微组织。通过高温回火，再得到以均匀回火索氏体为主的显微组织。咱们不可能为了修一个插床配件而每炉都搞金相分析，一般只作硬度测试就可以了。” “这样行吗？”苏田纳闷地问。 “行！当然行！这是热处理工艺，你不用担心。热处理车间的工程师一看我设计的工艺流程，就全明白了。”李永涛说，“咱们新加工出来的这个配件，淬火后的硬度必须达到这个材料的淬火硬度，回火后硬度按图纸要求检查。用C630—1型车床加工B5032配件是非常简单的事，关键就在于对工件调质处理的操作，必须严格按工艺文件执行。算了，这个到时我给热处理工程师说吧，你们不用操心了，我这就回办公室制图。” 说完，李永涛就带着测量到的基础数据朝技改办走去，头顶很久都没用过的巨型吊臂像吊死鬼一样悬在半空，由于生产任务不饱和，吊臂轨道上早已锈迹斑斑。 苏田冲着李永涛深蓝色的背影喊道：“李工，我明天上午去你办公室拿图纸。” 李永涛转身看了看手表说：“两小时后来拿吧，早点加工，早点把插床修好。” “两小时？这么短的时间能画出来吗？”苏田嘀咕着。 “李工是制图高手，你忘了，他一进厂就被厂部抽调去了制图室。”司成达摸了一把苏田的头发说，“就这破配件，叫我说，一个小时他就能绘出图来，两个小时是给你留下了来回路上的时间”。 李永涛刚把插床配件的三视图和加工工艺设计图一绘完，厂技改办主任资维强就通知全厂工程师开会，总结这段时间机器设备摸底评估工作。李永涛担心苏田取图纸时找不到他，临走时给机加车间修机班打了个内线电话，然后拿着笔记本去了会议室。 会议气氛有点严肃。各位工程师讲完调查评估情况后，资维强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