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酒入喉。
剥床及肤。
柳逢春猛地从床上坐起,大汗淋漓,浸湿了额间的碎发。
她胸口不住地起伏,双手紧紧地抓着被褥,眼中充满恐惧和恨意。
柳逢春有些突兀的动作将屋内的两人也吓了一跳。
一穿着桃红色小袄,梳着少女发髻,面容精致的少女走上前,试探性地道,“母亲?”
柳逢春闻言看去,眼中的恨意不减。
这是她夫君沈平大哥的遗孤,也是在及笄之年过继到她名下的女儿,沈静宛。
沈静宛从未见过柳逢春这样毒辣的眼神,心一颤,不由地后退了两小步。
一旁的丫鬟秋月眼神在两人身上流转,见气氛有些不对,忙端着药碗上前道,“大娘子,您可算是醒了,可吓坏奴婢了。
大小姐一直守着您,也担心坏了。”
秋月端着药碗上前,柳逢春瞥了一眼黑乎乎的药水,眸底划过一丝惊奇。
她不是死了吗?
还是被眼前这个女儿亲手灌的毒酒。
可此时,分明她还好好的。
秋月也没死,连沈静宛看上去,都年幼了些。
柳逢春大脑飞速运转着,悄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哐当——”
在秋月端着药碗走进地同时,挥手打翻了药碗。
白瓷材质的药碗瞬间四分五裂,破碎在地。
黑乎乎的药汁从中洒出,飞溅在秋月的身上和鞋子上。
秋月有些错愕地看着柳逢春,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大娘子”
一旁的沈静宛在药碗被打翻在地的时候,先是后退了几小步,旋即蹙眉,生怕脏了自己的裙摆和镶嵌着绒球的绣鞋。
而后同样是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向这个此时“性情大变”的“母亲”。
“静宛,你如今多大了?”
柳逢春瞥了一旁的沈静宛一眼,将她刚才眼中嫌弃的神色尽收眼底。
沈静宛垂下眼帘,怀疑柳逢春因从马车上跌倒,撞坏了脑子。
但随即还是恭恭敬敬道,“回母亲,静宛明年二月份便要及笄了。”
柳逢春闻言,心中大骇。
沈静宛竟然还未及笄,那便是14岁。
她竟然回到了三年前,此时她正十八岁。
回到了她嫁入城阳侯府世子沈平的第三年。
“母亲觉得头可还疼,我这就去叫人唤大夫。”
沈静宛的声音拉回了柳逢春的思绪。
柳逢春定了定心神,冷冷道道,“不要叫我母亲,你的这声母亲我可当不起。”
话音降落,沈静宛眸中划过一丝错愕,而后是愤怒。
这位二叔母,不过是商户之女。
她身为侯府小姐,称她一声母亲,已是给她极大的尊敬了。
沈静宛此时不过是十四五的小姑娘,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
立马带着些委屈和生气道,“您不是答应祖母,待我及笄后,便将我过继到您的名下吗?
为何不能”
柳逢春出言打断了沈静宛的话,“你也说了,是及笄后。
如今你尚未及笄,这声母亲我当不起。”
待沈静宛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柳逢春下了逐客令,“你先出去吧,我累了。”
“你”沈静宛被气得有些说不出来话,她何时被人这样对过。
且柳逢春向来是把她当做亲女儿一般疼爱的,何时对她这般严厉过。
看来这柳氏真的是把脑子碰坏了,哼,她不想让她叫母亲,她还不愿意当她的女儿呢。
跺了跺脚,沈静宛赌气似的夺门而出。
丫鬟秋月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柳逢春,觉得大娘子今日甚是奇怪。
她转了转眼珠,又小心翼翼凑上前,“大娘子莫不是头还疼,奴婢还是请个大夫来看一看吧。”
“去吧,让春华进来将这里收拾了。”
秋月闻言,看了一眼地上破碎的药碗,犹豫了一瞬,还是关门出去了。
柳逢春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眉头微蹙,做出有些难受的样子。
待秋月出了门,春华便进来收拾。
瞧着面色红润的春华,柳逢春缓和了一下语气道,“将这药碗先用东西包起来,先别丢。
还有小心着些,别伤了自己的手。”
“是”春华动作很快,收拾好,便得了柳逢春的命令关了门退下了。
柳逢春侧卧在床榻上,脑海中一遍遍重现着她死前的惨状。
她本是商户之女,因缘际会下,嫁于城阳侯世子沈平。
因自身出身商户,高嫁侯府。
她自知身份地位,便处处小心谨慎,就怕惹了婆母、夫君不悦。
不仅拿出自己的嫁妆贴补侯府,还将她夫君沈平的侄子侄女视如己出。
后来,她嫁入侯府,三年无所出,老夫人便提出将沈静宛过继到她名下。
说是有个孩子在身边,没准就能有福气怀上自己的孩子。
她同意了。
左右她也没孩子,甚至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名下有个女儿,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