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天吃过晚饭后,谢喻舟把戚映欢喊到书房。
他的书房,戚映欢和谢母很少去,卫生也都由他自己打理。
从书籍摆放的顺序,到毛笔架上毛笔的排列、每日的作息时间、睡觉时规规矩矩的姿势,都能看出谢喻舟的性格,他是个极为克制并有条理的人。
晚饭后,睡觉前,向来是他雷打不动抄书的时间。
戚映欢诧异地问:“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谢喻舟微微颔首,然后他从书桌上拿起一个荷包,提起来的一瞬间,戚映欢听到了铜钱与铜钱之间的撞击声。
“哗——”
“一共是二两三十文,你拿着。”他好看修长的手指捏着荷包袋子,指甲在灯盏下泛起一丝健康的光泽。
他的指甲永远修剪一样平整,不会长出一毫米也不会短上一毫米。戚映欢怀疑,他有强迫症。
见戚映欢看着他的手发呆,谢喻舟又说了一遍:“这些钱,你拿着。”
嗯?什么意思?
戚映欢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看向谢喻舟的眼。
谢喻舟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这是我抄书挣来的钱。”
戚映欢还是没懂他的意思:“既然是你自己挣得钱,就自己拿着。”
“最近娘不是让你管账了吗?”
不知道为何谢喻舟提
起这一茬,戚映欢没隐瞒地点了点头。
自从今年家里多余的稻子托季大掌柜卖掉后,谢母就把管账的事交由戚映欢。
戚映欢当然是推脱了好几次,但谢母说最近在学新的编织法,根本没空打理这些,戚映欢才不情愿地把钱和账接过。
谢家账上的钱不多,一共是十三两。今年收的十八石粮食卖了十石,留下八石自用,一共得了十两,谢母那里还有三两家用。
一户三口人家的穷人,一年开销十来两也够用,但是谢家的伙食好,今年还做了不少新衣服,这些钱就不够看了,原本谢母还想拿出一些嫁妆贴补,但马上被戚映欢拒绝。
她有钱啊,卖什么嫁妆。
谢母脸皮薄,不好意思用她的钱,觉得戚映欢挣得都是体己钱,她怎么好意思让儿媳妇养一家老小。
戚映欢反倒宽慰她,肥皂一开始三人都出了力,大家都有辛苦费。毛线谢母也在织,那些钱并不是她一个人挣的钱。
谢母虽然还是有些为难,但想通了不少,这几天更是卯足了劲儿研究新的织法。见她这副精神头,戚映欢才放下心来。
这也让戚映欢发现了自己一直以前的不足,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一个人挣钱就能扛起这个家,但是她忽略了谢家
人的自尊心。
但要如何处理,戚映欢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法子。
谢喻舟递出荷包道:“这是我给你的家用。”
看来谢喻舟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抄了一个半月的书,好不容易得来的辛苦钱居然就这么轻易拿了出来,亏她之前还以为谢喻舟是缺钱才去抄书,原来是为了谢家。
少年正以他的方式努力着。也许在季大发那五十两到手后,谢喻舟这二两三十文有些不够看,但他的心意戚映欢收到了。
戚映欢灵光一闪,仿佛抓到了什么。
想了想,她不再拒绝:“那我就拿了哦!你要是想用钱就来找我要,千万别不好意思开口。”
“还有,每天晚上抄书伤眼睛,不如改成白天,又或者减少到一个时辰吧。”戚映欢因为他的心思,内心格外柔软。
谢太傅听着小姑娘的话,眼底流露出几分温柔。
“听你的,就改到白天。”语音少了几分少年的清澈,多了几分磁性。
那语气听着就像是在哄老婆开心一样,缱绻撩人。
戚映欢微愣,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等她看向谢喻舟时,却发现对方依旧淡定自若,好像那句话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
戚映欢暗骂自己多心。
谢太傅见小姑娘一时变换一个表情,
用舌头顶了下上颚,才没使自己笑出来。
然后他说:“戚姑娘,钱拿了后,荷包记得还我。”
戚映欢又是一愣。
这人这么回事,刚刚还表现得那么好说话,结果回头连个荷包都要讨回去。
戚映欢说:“不就一个荷包吗,把你稀罕地。”
谢太傅摇了摇头:“不是一个荷包,而是我只有一个荷包。如果这个给了戚姑娘,我就没东西装零钱了。”
戚映欢没想到是这样,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看了眼手中勾丝的荷包。
想了想说:“那让娘给你再做一个吧,也好来回替换用。”
谢太傅又摇了摇头:“娘最近没空。”
哦,是的,娘最近忙着编织呢。
这时,戚映欢的视线扫过谢喻舟。
她突然发现谢喻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黑曜石般地双眸里带着几分期待。
戚映欢下意识用手指点了点自己:“我?”
谢太傅当即笑了,连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微微向上飞去:“那就多谢戚姑娘。”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