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完全离谱到超出了聂斐然的认知。
他被开篇那个数字震撼到,甚至在目光接触到纸页的那一瞬被迫停止了思考,脑子里只剩下无尽的空白,还有一排下划线加粗的黑体字,是陆郡最近一次给聂衔华打款的数目。
他恨不得马上找陆郡问清楚,但去之前,他还想尽可能从衔华这儿再得到一些关键信息。因为他无法预料这一去是什么后果,怕先入为主地凭借衔华一面之词去谈会中伤陆郡。
天平两端分别站着爱人和血亲,其实迫他做出选择之前,他已经在潜意识中偏向了陆郡。
但那感觉仿佛站在悬崖边不敢往下看,聂斐然心中竟然生出莫名的恐惧,害怕自己窥见的是彼此最不堪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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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这么围着,问了半天,聂衔华说一半留一半,挤不出更细节的东西,和伯母双双被逼到不同程度的崩溃,哭嚎到嗓子干哑,再继续也只是浪费时间。
聂斐然整理好他那包乱七八糟的东西:企划,账本,标书和银行回执单,记录应有尽有,只是不知有多少真多少假。
衔华的生意涉及非法开采,但野心与能力不成正比,绕过正规手续私下过户交易,说严重也严重,一步步踩进了红线。一开始确实是赚了钱,只是他不知满足,胃口越来越大,资金出现缺口后也没有止损,却选择用最愚蠢的办法去拆东墙补西墙。
好在悬崖勒马,还没造成安全事故和严重的生态破坏。
直到上个月合伙人跑路,导致机械维护商那边没收到最新一期回款,他撑了一段时间,但对方也不是吃素的,按着留存的身份信息一路找到大伯系里,当众闹出了大洋相。
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挽回,自己养的孩子捅了娄子,大伯夫妇俩没有打算为他开脱,但回家越琢磨越奇怪,最后把人抓回来一问,万万想不到这两年他好钻营到这个程度,竟然有本事单方面搭上了聂斐然那位豪门丈夫。
根基是歪的,东窗事发是迟早的事,现在的情况是,马上停下也有几十万的债迫在眉睫,而从来往记录看,只要聂衔华提,陆郡好像从没有拒绝过,每次濒死之时又有新的血液被注入,这恰是聂衔华能拖到这步田地的原因之一。
虽然还不了解全貌,但大伯对聂斐然一家可谓羞愧难当,他早早收走了聂衔华所有的通讯设备,勒令他不准再给聂斐然丢脸。
高校干了一辈子,夫妇俩先把存款拿出来给他填了,暂时平息了讨债人的怒火。
而剩下的大部分,不可能再继续做下去,所以大伯直接扭了聂衔华膀子,说带他去自首,要给聂斐然家一个交代,当然也包括陆郡。
每个人内心都无比煎熬,聂斐然拦住劝了,最后抹了一把脸颊,精神已经很疲倦,开口让大家先各自回家,等他回家跟陆郡谈了再进一步商量后边的打算。
上下一通折腾,其间公司不停打电话来催他,下午约好的客户已经等候多时。
他有什么办法,只能亲自打电话道歉,说家里有点急事,却只引得客户埋怨他不专业。
踏出家门,聂母不放心,追出去一直送他到楼下,最后又说要陪他去,聂斐然看她穿着拖鞋,搂着她肩膀柔声安慰:"没事妈,只要人没事就好,你安心等消息吧。"
聂母愁容满面,唉声叹气道:"你跟小陆好好说,是我们的错,我们家不会不认——"
"别说了妈。"聂斐然垂眉,轻声打断。
到底该怎么认?
要是问题真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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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计程车上给陆郡打了两通电话,想让陆郡回趟家,而陆郡一直没接。
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就想起早晨分别时那个热情到诡异的吻,还有前一晚睡前陆郡问他的其中一个问题——
「如果你发现我其实是个卑鄙的人,你会不会害怕?」
这个问题夹杂在一堆无关痛痒的是非选择里,聂斐然当时只是顺口回答不会。
因为陆郡不可能是。从过去到现在都不可能。
但此刻,聂斐然却好像侦破了陆郡的狡猾意图。
产生这个认知的时候,他感到一种无言的惶恐笼罩在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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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响了几声,再一次转入语音信箱。再给吴慧打,对方似乎有备而来,说陆总外出会议中,吩咐任何人不可以打扰。
聂斐然听出几分不自然的躲闪。
而他一刻也等不了,只好中途让司机改道开去安陆。
那天实在反常,聂斐然不是柔懦寡断的人,但一直在两种截然相反的心境之间反复横跳。
上一秒他还想直接跟陆郡面对面说明白,而下一秒,从计程车上下来后,他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来回踱步,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再冷静一点。
时间是下午三点,他鼓起勇气,直接走进了安陆的大厅,说明身份后提出要见总裁。
这不是聂斐然第一次来安陆,但那天当班的前台似乎是新人,并不不认识他,公事公办的让他登记信息,打了一通电话表示